尘中白荷
那夜回去的路上,不知道为什麽,莫尘觉得白荷特别的沈闷。那种沈闷不是因为安静,而是一种低沈而伤感的情绪。他觉得白荷的心里其实很苦,一种没有办法对任何人说的苦。
回到小楼的时候,小楼里多了十二个陌生的保镖。那是杜谦风派过来的人,一个个,光看表情就让莫尘自惭形秽了。
师傅说过,相由心生。一个人的相,不是光靠假装就能骗过人的。
那十二个人,个个都是安静沈默的人。眼底深处的煞气就算刻意隐藏也如溢满了的水池往外渗著。面对白荷,他们都垂著眼恭顺得站在两边,白荷一句话,他们就一个动作,丝毫没有多余的。
就算莫尘不清楚尘世的情况,也感觉到那十二个人的出现透著一股子蹊跷。
在自己之前,白荷身边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张管事跟在身边,可见她并不需要保镖。自己的出现也许是白荷受了吴金来的惊吓,才会把他留在身边。那麽那十二个人呢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下子十二个训练过专职的保镖。
白荷还是照样做著该做的事,好像对这些多出来的人完全没有感觉一样。莫尘却对这些人,有一种深深的不安。
不过说到做事,莫尘跟了白荷之後才惊讶的发现,原来杜谦风手下的产业还不止码头这一项。
除了莫尘做事的那个码头,另外还有个仓库,也有船运的生意。这些只是归白荷管的,听白荷说,杜谦风自己手下也管著不少产业。
白荷管著那三个地方,没什麽急事的情况下,她每个地方都去一天。所以那天才会这麽巧,他才正好又被白荷给救了。也所以,莫尘跟白荷走後,再回那个码头,已经是两天後的事了。
莫尘说是说白荷的保镖,但是白荷身边现在有了那十二个跟门神似的保镖。十二个人轮班,也有四个人跟著白荷到了码头。这原本就是杜谦风的地盘,没人敢对她怎麽样,所以不但那四个保镖多余,莫尘更是多余到没地方摆。
而且,前面有白荷,边上有张管事,後面还有两个时刻警惕著的保镖,他也不可能静下心练气。这才真的把莫尘憋坏了,怎麽站都觉得不对劲。
“你没事就去码头上晃吧,只要别出码头,能找到人就行!”白荷一边看著帐本,一边头也不抬的对他说到。
莫尘想了想,应了声还是出了小仓房。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的回忆对他来说都不太好。为了那个让他想不明白的问题,他才勉强自己回到这里。不过直到现在,这个问题好像还是没有答案。
可是在那个小房间里实在太无聊了,就算只是出来透口气也是好的。
“快点快点!都给我快点,磨磨蹭蹭的要搬到什麽时候!”
边上的监工还是高声的在喝斥,莫尘下意识的背过了身。两次被找麻烦的经历让他下意识的就想躲避,免得再碰上,自己又被他们盯上。
“啊!这不是莫尘麽”
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莫尘只能停住了脚步,全身都紧绷的转过了身。
“几天没见,差点就认不出来了。果然是佛靠金装、人要衣装啊,看看这一身衣服,就知道您是不一般的人物了。”
“……”
这家夥,到底是谁啊
一瞬间,莫尘实在没办法把眼前这个腆著脸笑的男人,跟几天前还凶狠鄙夷的用鞭子抽自己的人联系在一起。只觉得这应该是长得有点像的两个人吧
“前几天实在是对不住您,您看,我就这脾气实在太坏了。要不,您抽我几鞭子,让我长长记x”说著,就把手上的鞭子递了过来。
这……到底怎麽回事莫尘整个都糊涂了。前几天还要自己跪著爬进去,这会儿却又拿著鞭子让自己抽他,莫不是疯了吧
莫尘就这样,用满是怀疑的眼神盯著他,盯得那个监工额上的汗都下来了。
“别这样,莫爷,莫爷爷!我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出您是个人物来。这要是早看出来,我也不敢对您动鞭子不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别再难为我了。您拿这个抽我不解气,拿竹条抽我。”
“我难为你”莫尘更糊涂了。他站在这一句话都没说,怎麽难为他了
“不、不是,您没难为我。我这不是嘴笨麽,实在不会说话。莫爷您就抽我顿解解气,过去的事就一笔勾消。”
莫尘正疑惑著,远远的就看见陈三走了过去,立刻叫到,“三哥!”
听见叫声,陈三回过头就看见了莫尘,转身走了过来。“什麽事”
莫尘看看那个监工,又望著陈三,像是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陈三皱了皱眉,转头对那监工说到,“刘哥,我跟他聊聊吧!”
那刘哥也看出了莫尘不想他在这,点点头,有点不安的走了。
“怎麽了”
“他,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看那刘哥离开的背影,莫尘倒有点替他担心起来了。
陈三冷冷的一笑,“你是真不懂”
莫尘摇摇头,他是真的不懂。
“你现在跟了白荷,身份跟以前不一样了,他怕你想著法的报复他,所以才赶紧的过来讨好你。”
“身份不同不就给白小姐当保镖麽说起来,还不如在这里做苦力吧”
“你是真半点的人情世故都不懂啊”陈三像在看个傻子一样的看著他,“谁都看得出白小姐现在正宠著你,你要整治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就算不说到白小姐那,你现在打他一顿,也没人敢出个声。”
“为什麽前一次,我不过就躲了躲,他就不依不饶的。我不过想说个理,你们全都帮著他。现在怎麽我打他也没人管了”
“那时候你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码头苦力,谁看见不随便踩两脚。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有了白荷做靠山,不说在外面怎麽样,至少在这码头,你怎麽样都没人敢说话。”
“这算什麽道理”
尘中白荷
“这算什麽道理”
“这就是这里的道理!”陈三肯定的说到,又看了看正偷眼望著他们的刘哥,“就算你现在叫他在这码头上来回的爬,他也只能照著做。这就是这世道的道理,谁身後的底子硬,你就得听谁的话。不听,你前两次的伤就是教训。”
“所以,当初我没有依靠,他就那样欺负我。现在我有了靠山,他就马上过来巴结”
“没错!”
这到底算是哪门子的道理啊
“你也别看他可怜,放他一马。你现在放过他,等你哪天落了势,他不会记著你的好,照样糟蹋你。”陈三不屑的,满脸鄙夷的指著远处的刘哥。
莫尘忍不住皱眉,“这样有意思麽谁没权没势就欺负谁,可是这世上总有比自己更有权势的人。将心比心,这又何必呢”
“你到底是怎麽长到这麽大的”陈三扯著嘴角,却是笑得比哭还难看,违著心说,“我不知道你说的那是什麽理,但是在这,你这套行不通。得势的时候就尽情威风吧,等到以後没权没势了,也别怨谁。”
不知道为什麽,莫尘突然就没了说下去的兴趣。闷闷的,转身就回了白荷的小仓房。
白荷还在看帐,眼角瞄到他进来,问到,“这麽快就回来了”
“嗯。”应了声,就站在了後面。
白荷又接著看帐,张管事在边上时不时的c上两句。一直看到下午,事情才处理的差不多了。白荷把张管事和两个保镖都赶了出去,回头看著从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莫尘,“怎麽谁又招惹你了”
“没有。”
“没有那你那张脸怎麽跟谁欠了你钱似的,跟我生闷气呢”
“不是,我不会生你的气,只是有点难受。”
“难受什麽我看你闷著难受才放你出去,怎麽反倒回来更难受了”
“刚刚,我碰上刘哥……”
“嗯”
“……”不知道为什麽,就是说不下去。从外面回来後,他就一直在想。虽然明白陈三说的道理,可就是怎麽都接受不了。
“他要是惹你不痛快了,抓过来打一顿就是了,打到你痛快。为了这种人闷闷不乐,你还真是有趣。”
听著白荷不在意的话,莫尘更是低著头。他并不傻,虽然白荷对他很好,但是他知道白荷也是讲这种理的,甚至比陈三更相信这个道理。自己为什麽难受,白荷是不会明白的。
“别耷拉著脸了,帮我把这个送到大宅去。”说著,白荷就递过了几本帐册过来。
“大宅”
“就是风哥那里。你门口随便叫辆车,跟他说到杜谦风家,全都认识。这帐册你亲手交给他,谁替你转交都不行。”
莫尘答应著接过了帐册,一路出了码头叫了辆人力车。本来还有点担心,结果那拉车的还真的认识,一路小跑就把他送了过去。
下了车一抬头莫尘就一愣,这房子竟是比白荷的小楼更壮观雄伟。白荷的小楼就像白荷的人一样,翠绿的树林里一幢白墙细瓦的三层小楼,周围还种满了各色的花草。这里却是深色的大块石墙,栏杆、拱门、窗台,全是石头的。大门内小花园里的一块奇石更是绵卧而起,陡然拔峰冲天。只这一块石头,细心体味就觉得绵延浩瀚,却一力独揽苍生的气魄和韵味。
光看这幢房子和装饰,就让人觉得这杜谦风不是个寻常的人物!
跟门口的看护说了来意,一路跟著他进了大门里面。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这房子周围竟然到处都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这种紧张的气氛,跟白荷的小楼尽是如出一辙。隐隐中,莫尘总觉得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好像这如临大敌的架势,正等著什麽的东西出。
一到楼里,那人就叫住了一个男人,“箫总管,这人说是白小姐那来送帐本的。”
那男人二十多岁,脸上不苟言笑,冷冷的看了莫尘一眼。“知道了,我带他上去。”
领著莫尘上了楼梯,男人突然问到,“白小姐怎麽让你送帐本来了”
莫尘一愣,怎麽这送帐本的人还有讲究
“白小姐只说叫我送来,没说为什麽。”
箫正明没再说什麽,一路领著莫尘上了三楼,停在了一扇红木雕花门前。叩了叩门,“先生,小姐那里派人送帐本来了。”
“进来吧!”
箫正明帮他开了门,让他进去後就关门离开了。
莫尘进了里面才发现,那应该是间书房。满满得,三边的墙上都只见格子不见墙,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和稀奇古怪的装饰玩意儿。只有正对著门的那面墙开著一排窗,却没有书架。墙边上放著一张小桌两把藤椅。
杜谦风正坐在其中的一把上,一手拿著书,正细细的看著什麽。
这就是白荷爱著的男人。上次他来得急去得也快,莫尘只来得急大概的看了几眼。现在知道了他跟白荷的关系,莫尘看著他就觉得心里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这是小姐让我交给你的帐册。”走上前,莫尘把帐册放到了那张小桌上。
杜谦风这才合上了书,抬头看著莫尘,“白荷怎麽让你送帐本来了”
竟是跟刚刚那人问的一样的话,莫尘不由的疑惑,“这送帐本,还有规定谁送的麽”
“来之前,白荷就没有交待你什麽”
莫尘想了想,“只交待我要亲手交给你,别得没了。”
杜谦风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让你亲手交给我,就是不放心别人。这帐册都是要紧的东西,白荷倒放心让你送来!”
被杜谦风这麽一说,莫尘才後知後觉的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应该拿这帐本。
尘中白荷
“坐下吧!”杜谦风指了指对面。
“东西送到了,我要回去了。”
“我叫你坐下,你现在就走不了。”淡淡的,就像在说著“走好”,却是说一不二的霸道。
莫尘顿了顿,没再说什麽的坐了下来。
“你喜欢白荷”
怎麽也没想到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突然被说中心事的莫尘顿时脸就烧了起来,热得满头都开始冒汗。
杜谦风看他这麽老实的反应,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乐了起来,“白荷确实是个漂亮的女人,只要是男人,就很难拒绝她。不过单纯的爱情对她是没有用的,你就算再爱她,她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反应。”
“我知道,她喜欢的人不是我。我答应做她的保镖,也没有任何的非份之想,只是希望她能平安。”以为杜谦风是在对他示威,想让他知难而退。莫尘心底阵阵的抽痛,虽然说不出的难受,却也无意去跟杜谦风争什麽,只求他好好对白荷而已。
杜谦风却依然微微的笑著,“你错了。对付白荷这种女人,你只有有钱有势了,她才有可能是你的。”
莫尘顿时有点生气了,顶撞到,“她不是这样的女人,她不是为了钱和势才跟著你的。”
“噢你这麽了解她”
杜谦风笑望著他的眼中满是讽刺,像是在看一个完全看不清现实的傻子。但可气的是,莫尘在他这样的眼神下竟然渐渐的开始心虚。他其实并不了解白荷,他相信的只是他自己像幻影一样的感觉。
“我听说,你在码头上第一天就被人打的遍体鳞伤。”
莫尘惊讶的望著他,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你为了躲那一脚,结果换来了好一顿鞭子。结果两天後,你竟然还跑回码头去。要不是那天白荷正好在,又被枪声引了过去,你知道你会是个什麽结果”
“……”
莫尘只是沈默著,他没有想过,因为他想不明白这里的道理,所以想不出到底会怎样。
“好的,再被打个半死而已。要是运气不好的,打断了哪里的骨头,一辈子都是个残废。那日子过的,比杀了你还惨。”淡然的,杜谦风不急不缓的说著让莫尘心底一阵冷颤的话。然後却话头一转,“你知道为什麽,白荷打了警察局长的儿子,你和她却都没事麽”
是啊!一个监工就威风成这样,那个男人看样子白荷都忌讳他三分,却在那之後一点声都没了
“那是因为有我杜谦风!”放下书拿起了白瓷的茶杯,杜谦风浅浅的喝了口,“你能保住白荷,是因为有我杜谦风在。有我跟白荷在後面走动,你才能太平的活到现在。也因为知道有我在後面撑著,白荷才有这胆子敢打那公子哥。”
“漂亮的女人就是祸水,你想要,别人都想要。你没有比别人多的钱,没有比别人大的势,你就保不住她。白荷很清楚这点,所以她才跟著我。而你,就算你再能打、再爱她,这辈子也只能是个保镖,只能站在後面看著她的後背。”
莫尘一边听著,一边却怎麽都觉得不是滋味。心里明明觉得这道理不对,但是这几天发生的事却一遍又一遍的印证著这个道理。明明应该不对的,现在却不知道为什麽,觉得它又是对的……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坐立不安,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但是撇开那个道理不说,杜谦风的话也让莫尘m不著头脑。“你想说什麽”
杜谦风很认真的抬眼看他,“你想不想跟著我干”
莫尘一愣,一时间竟然回不过神他这麽说是什麽意思。
“跟著我,你才有机会出人投地,才有机会得到白荷。”
莫尘有点糊涂了,“她不是你的女人麽”
“我跟白荷的事,你不要听外人乱说,不是他们想得那麽回事。”杜谦风轻轻的叹息了声,“白荷是个不一般的女人,但是再不一般她还是个女人。她需要一个能够保护她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只能跟在她身後的保镖。”
莫尘还是有点不明白的皱起了眉,“你想让我做那个保护她的人”
“你想保护她,不是麽”
“可是,为什麽是我”
“为什麽”杜谦风像是也陷入了沈思,低声到,“算是缘份吧!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可以把白荷交给你。而且白荷不是会轻易相信人的人,却这麽快的就信任了你,说明你跟她也有缘份。”
而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查不到莫尘的过去。他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在他来码头之,他在哪里家里还有些什麽人他身上的功夫是从哪学来的他不像穷人家的人却为什麽会来码头做苦力明明有九叔这麽硬的门路,却为什麽会来码头而除了一个九叔,这世上竟似再没人认得他一般。
这种种一连串,都让杜谦风觉得他不是普通人。但是要说担心,却又没有。明明是应该让人很不安的事,但是看著莫尘,跟他相处,似乎怎麽都没办法对他怀有敌意。
杜谦风是个相信缘份的人,他跟美娟有缘,所以终此一生他只爱这一个女人,并且娶她为妻。他跟白荷有缘,所以在李老头那只匆匆一眼,他却怎麽也放不下这个可怜的女人。现在,他相信他对莫尘的这种没来由的亲近和信任,也是一种缘份。他是老天爷按排下来,解决他和白荷之间的问题的。
这众多的念头,只是一瞬间闪过杜谦风脑中的。莫尘却径自的烦恼著别得。
“可是,白荷爱的人是你。”
杜谦风不在意的笑了,“我只问你愿不愿意跟著我。”
莫尘却沈默了下来。当初他只想著要保护白荷,并没有想太多其它的。现在突然要他跟著杜谦风去出人投地,他实在没太多的兴趣。要说白荷,他只想白荷过得好、过得平安,让他能安静的守著她就好。
“如果是担心白荷那边,那没有必要。我跟她要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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