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所受刀伤甚轻,少林寺中的金创药又极具灵效,养息得十多天,也就好了。他是
当今皇帝的替身,在寺中地位尊祟,谁也不敢问他的事,此事既非从所周知,只要他自己不
说,旁人也就不知。他养伤之时,澄观将两个女郎所施的各种招式一一录明,想出了破解的
法子,一等韦小宝伤愈,便一招一式的传他。
澄观所教虽杂,但大致以“拈花擒拿手”为主。“拈花擒拿手”是少林派的高深武学,
纯以浑厚内力为基,出手平淡冲雅,不杂丝毫霸气。禅宗历代相传,当年释迦牟尼在灵山会
上,手拈金色波罗花示众,众皆默然,不解其意,独有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佛祖说道:“我
有正法眼藏,涅磐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摩
诃迦叶是佛祖的十大弟子之一,称为“头陀第一”,禅宗奉之为初祖。少林寺属于禅宗,注
重心悟。想佛祖拈花,迦叶微笑,不著一言,妙悟于心,那是何等超妙的境界?后人以“拈
花”两字为这路擒拿之名,自然每一招都是姿式高雅,和寻常擒拿手的扳手攀腿,大异其
趣。只是韦小宝全无内力根基,以如此斯文雅致的手法拿到高手身上,只要被对方轻轻一
挥,势必摔出几个筋斗跌得鼻青脸肿,不免号啕大哭,微笑云云,那是全然说不上了,幸而
那两个女郎地是全无内力,以此对付,倒也用得上。澄观心想对方是两个少女,不能粗鲁相
待,因此教的著重于这路手法。
韦小宝当日向海天富学武功,由于有人监督,兼之即学即用,总算学到了一点儿,此后
陈近南传他武功图谱,只学得几次,便畏难不学了。至于洪教主洪夫人所授的救命六招,也
只马马虎虎的学个大概,离神龙岛后便不再练习了。可是这一次练武,为的是要捉那绿衫女
郎来做老婆,自己做不成她老公便得上刀山,下油锅,死后身入十八层地狱,此事非同小
可,学招时居然十分用心,一招一式,和澄观拆解试演。
学得几天,又懒了起来,忽然想起到双儿:“这小丫头武功不弱,大可对付得了这两个
姑娘,我只须叫双儿在身边保驾便是,不用自己学武功了。”转念又想:“我自己使本事拿
住那绿衣姑娘,香香她的面孔,这才够味。叫双儿点了她穴道,我再去香面孔,太也没种,
这绿衣姑娘更加要瞧我不起。而且叫好双儿做这等事,她纵然听话,心里一定难过,我也不
能太对她不住了。就算两人的脸孔都香,公平交易,她二人也必都不喜欢。”终于强打精
神,又学招式。
这天澄观说道:“师叔,你用心学这种武功,其实……其实没有什么用处的。你这样拿
在我身上,倘若我内力不吐,你的手腕……你的手腕就这个……那个……”韦小宝笑道:
“我的手腕就这个地个喀喇一响,断之哀哉了。”澄观道:“你老望安,我是决不会对你使
上内劲的,师侄万万不敢。不过师侄之见,还是从头自少林长拳学起,循序渐进,才是正
途。”韦小宝道:“咱们练的招式为什么不是正途?”澄观道:“这些招式没有内功根基。
遇上了高手,不论变化多么巧妙,总不免一败涂地。只有对付那两位女施主,才有用处。”
韦小宝笑道:“那好极了,我就是要学来对付这位女施。”
澄观向著他迷惘瞪视,大惑不解,说道:“倘然今后师叔再不遇到那两位女施女,这番
功夫心血,岂不是费了?又耽误了正经练功的时日。”
韦小宝摇头道:“我倘若遇不到这位女施主,那是非死不可,练了正经功夫,又有什么
用?”澄观说的是“那两位女施主”,韦小宝说的却是“这位女施女”。
澄观更是奇怪,问道:“师叔是不是中了那女施的毒,因此非找到她来取解药不可,否
则的话,就会性命难保?”韦小宝心道:“我说的是男女风话,这老和尚却夹缠到哪里去
了?”正色道:“正是,正是。我中了她的毒,这毒钻入五脏六腑,全身骨髓,非她本人不
解。”澄观“啊哟”一声,道:“本寺澄照师弟善于解毒,我去请他来给师叔瞧瞧。”韦小
宝忍笑道:“不用,不用,我所中的是慢性毒,只有她本人才是解药,旁的人谁都不管用。
澄照老和尚更加没用。”澄观点头道:“原来只有她本人才有解药。”韦小宝说“只有他本
人才是解药”,澄观误作“只有她本人才有解药”,一字之差,意思大不相同。老和尚心下
担忧,喃喃自语:“唉,师叔中了这位施主的独门奇毒,幸亏是慢性的……”
那女郎武功招式繁多,澄观所拟的拆法也是变化不少,有些更颇为艰难,韦小宝武功全
无根柢,一时又怎学得会?他每日里和澄观过招试演,往往将这个白须皓然的老僧,当作了
是那红颜绿衫的女郎,有时竟然言语轻佻,出手温柔,好在澄观一概不懂,只道这位小师叔
妙悟佛法,禅机深湛,自己蠢笨,难明精诣。
这一日两人正在禅房中谈论二女的刀法,般若堂的一名执事僧来到门外,说道:“方丈
大师有请师叔祖和师伯,请到大殿叙话。”
两人来到大雄宝殿,只见殿中有数十名外客,或坐或站,方丈晦聪禅师坐在下首相陪。
上首坐著三人。第一人是身穿蒙古服色的贵人,二十来岁年纪;第二人是个中年喇嘛,身材
干枯,矮瘦黝黑;第三人是个军官,穿戴总兵服色,约莫四十来岁。站在这三人身后的数十
人有的是武官,有的是喇嘛,另有数十人穿著平民服色,眼见个个形貌健悍,身负武功。
晦聪方丈见韦小宝进殿,便站起身来,说道:“师弟,贵客降临本寺。这位是蒙古葛尔
丹王子殿下,这位是西藏大喇嘛昌齐大法师。这位是云南平西王麾下总兵马宝马大人。”转
身向三人道:“这位是老衲的师弟晦明禅明。”
众人见韦小宝年纪幼小,神情贼忒嘻嘻,十足是个浮滑小儿,居然是少林寺中与方丈并
肩的禅师,均感讶异。葛尔丹王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这位小高僧真是小得有趣,哈
哈,古怪,古怪。”韦小宝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大王子真是大得滑稽,嘻嘻,希奇,
希奇!”葛尔丹怒道:“我有什么滑稽希奇?”韦小宝道:“小僧有什么有趣古怪,殿下便
有什么滑稽希奇了,难兄难弟,彼此彼此,请请。”说著便在晦聪方丈的下首坐下,澄观站
在他身后。
众人听了韦小宝说话,都觉莫测高深,心中暗暗称奇。
晦聪方丈道:“三位贵人降临本寺,不知有何见教?”昌齐喇嘛道:“我们三人在道中
偶然相遇,言谈之下,都说少林寺是中原武学泰山北斗,好生仰慕。我们三人都僻处边地,
见闻鄙陋,因此上一同前来宝寺瞻仰,得见高僧尊范,不胜荣幸。”他虽是西藏喇嘛,却说
得好一口北京官腔,清脆明亮,吐属文雅。
晦聪道:“不敢当。蒙古、西藏、云南三地,素来佛法昌盛。三位久受佛法光照,自是
智慧明澈,还盼多加指点。”昌齐喇嘛说的是武学,晦聪方丈说的却是佛法。少林寺虽以武
功闻名天下,但寺中高僧皆以勤修佛法为正途,向来以为武学只是护寺持佛法的末节。
葛尔丹道:“听说少林寺历代相传,其有七十二门绝技,威震天下,少有匹敌。方丈大
师可否请贵寺众位高僧一一试演,好让小等一开眼界?”晦聪道:“好教殿下得知,江湖上
传闻不足凭信。敝寺僧侣勤修参禅,以求正觉,虽然也有人闲来习练武功,也只是强身健体
而已,区区小技,不足挂齿。”葛尔丹道:“方丈,你这可太也不光明磊落了。你试演一下
这七十二项绝技,我们也不过是瞧瞧而已,又偷学不去的,何必小气?”
少林寺名气太大,上门来领教武功之人,千余年几乎每月皆有,有的固是诚心求艺,有
的却是恶意寻衅,寺中僧侣总是好言推辞。就算来者十分狂妄,寺僧才迫不得已,出手反
击,总是教来人讨不了好去。像葛尔丹王子这等言语,晦聪方丈早已不知听了多少,当下微
微一笑,说道:“三位若肯阐明禅理,讲论佛法,老僧自当召集僧众,恭聆教益。至于武功
什么的,本寺向有寺规,决计不敢妄自向外来的施主们班门弄斧。”
葛尔丹双眉一挺,大声道:“如此说来,少林寺乃是浪得虚名。寺中僧侣的武功狗屁不
如,一钱不值。”晦聪微笑道:“人生在世,本是虚妄,本就狗屁不如,一钱不值。五蕴皆
空,色身已是空的,名声更是身外之物,殿下说敝寺浪得虚名,那也说得是。”
葛尔丹没料得这老和尚竟没半分火气,不禁一怔,站起身来,哈哈大笑,指著韦小宝
道:“小和尚,你也是狗屁不如,一钱不值之人么?”
韦小宝嘻嘻一笑,说道:“大王子当然是胜过小和尚了。小和尚确是狗屁不如,一钱不
值。大王子却是有如狗屁,值得一钱,这叫做胜了一筹。”站著的众人之中,登时有几人笑
了出来。葛尔丹大怒,忍不住便要离座动武,随即心想:“这小和尚在少林寺中辈份甚高,
只怕真有些古怪,也未可知。”呼呼喘气,将满腔怒火强行按捺。
韦小宝道:“殿下不必动怒,须知世上最臭的不是狗屁,而是人言。有些人说出话来,
臭气冲天,好比……好比……嘿嘿,那也不用多说了。至于一钱不值,还不是最贱,最贱的
乃是欠了人家几千万、几百万两银子,抵赖不还/殿下有?蘅髑罚约盒睦镉惺!?葛尔丹张
口愕然,一时不知如何对答。
晦聪方丈说道:“师弟之言,禅机渊深,佩服,佩服。世事因果报应,有因必有果。做
了恶事,必有恶果。一钱不值,也不过无善无恶,比之欠下无数孽债,却又好得多了。”禅
宗高僧,无时无刻不在探求禅理,韦小宝这几句话,本来只是讥刺葛尔丹的寻常言语,可是
听在晦聪方丈耳里,只觉其中深藏机锋。
澄观听方丈这么一解,登时也明白了,不由得欢喜赞叹:“晦明师叔年少有德,妙悟至
理。老衲跟著他老人家学了几个月,近来参禅,脑筋似乎已开通了不少。”
一个小和尚胡言乱语,两个老和尚随声附和,倒似是和葛尔丹有意的过不去。
葛尔丹满脸通红,突然急纵而起,向韦小宝扑来。宾主双方相对而坐,相隔二丈有余,
可是他身手矫捷,一扑即至,双手成爪,一抓面门,一抓前胸,一股劲风已将他全身罩住。
韦小宝便欲抵挡,已毫无施展余地,只有束手待毙。
晦聪方丈右手袖子轻轻拂出,挡在葛尔丹之前。葛尔丹一股猛劲和他衣袖一撞,只觉胸
口气血翻涌,便如撞在一堵棉花作面,钢铁为里的厚墙上一般,身不由主的急退三步,待欲
使劲站住,竟然立不住足,又退了三步,其时撞来之力已然消失,可是霎时之间,自己全身
道竟也无影无踪,大骇之下,双膝一软,便即坐倒,心道:“糟糕,这次要大大出丑。”心
念甫转,只觉屁股碰到硬板,竟已回坐入自己原来的椅子。
晦聪方丈袍袖这一拂之力,轻柔浑和,绝无半分霸气,于对方撞来的力道,顷刻间便估
量得准确异常,刚好将他弹回原椅,力道用得稍重,葛尔丹势必会裂木椅,向后摔跌,力道
用得略轻,他未到椅子,便已坐倒,不免坐在地下。来人中武功高深的,眼见他这轻轻一拂
之中,孕育了武学绝诣,有人忍不住便喝出彩来。
葛尔丹没有当场出丑,心下稍慰,暗吸一口气,内力潜生,并不给这老僧化去,又是一
喜,随即想到适才如此鲁莽,似乎没有出丑,其实已大大的出丑,登时满脸通红,听得身后
有人喝彩,料想不是称赞自己给人家这么一撞撞得好,更是恼怒。
韦小宝惊魂未定,晦聪转过头来,向他说道:“师弟,你定力当真高强,外逆横来,不
见不理。《大宝积经》云:『如人在荆棘林,不动即刺不伤,妄心不起,恒处寂灭之乐,一
会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故经云:『有心皆苦,无心即乐。』师弟年纪轻轻,禅定修
为,竟已达此『时时无心,刻刻不动』的极高境界,实是宿根深厚,大智大慧。”
他哪里知道韦小宝所以非但没有还手招架,甚至连躲闪逃避之意也未显出,只不过葛尔
丹的扑击实在来得太快,所谓“迅雷不及掩耳”,并非不想掩耳,而是不及掩耳。晦聪方丈
以明心见性为正宗功夫,平时孜孜兀兀所专注者,尽在如何修到无我的境界,是以一见韦小
宝竟然不理会自己的生死安危,便不由得佩服之极,至于自己以“破衲功”衣袖一拂之力将
葛尔丹震开,反觉渺不足道。
澄观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赞道:“金刚经有云:『无我知,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
者相』,晦明师叔已修到了这境界,他日自必得证阿扔卩罗三藐三菩提。”
葛尔丹本已怒不可遏,听这两个老和尚又来大赞这小和尚,当即大叫:“哈里斯巴儿,
尼马哄,加奴比丁儿!”
他身后武士突然手臂急扬,黄光连闪,九枚金镖分击晦聪、澄观、韦小宝三人胸口。
双方相距既近,韦小宝等又不懂葛尔丹喝令发镖的蒙古语,猝不及防之际,必镖势劲力
急,已然及胸,晦聪和澄观同时叫声:“啊哟!”晦聪仍是使“破衲功”,袍袖一掩,已将
三镖卷起,澄观双掌一合,使一招“敬礼三宝”,将三枚金镖都合在手掌中,射向韦小宝的
三镖噗的一声响,却都已打在他的胸口。
这九镖陡发齐至,晦聪和澄观待要救援,已然不及,都大吃一惊,却听得当当郎郎几声
响,三枚金镖落在地下,韦小宝身穿护身宝衣,金镖伤他不得。
这一来,大殿上众人无不耸动,眼见这小和尚年纪幼小,居然已练成少林派内功最高境
界的“金刚护体神功”,委实不可思议,均想:“难怪这小和尚能身居少林派『晦』字辈,
与少林寺住持,成名已垂数十年的晦聪方丈并肩。”其实晦聪和澄观接镖的手段也都高明之
极,若非内外功俱臻化境,决难办到,只是韦小宝所显的“本事”太过神妙,人人对这两位
老僧便不加注意了。
众人群相惊佩之际,昌齐喇嘛笑道:“小高僧的『金刚护体神功』练到了这等地步,也
可说不为易,只不过这神功似乎尚有欠缺,还不能震开暗器,以致僧袍上给戳了三个小
洞。”故老相传,这“金刚护体神功”练到登峰造极之时,周身有一层无形罡气,敌人袭来
的兵刃暗器尚未及身,已给震开,可是那也只是武林中传说而已,也不知是否真有其人能够
练成。昌齐喇嘛如此说法,众人都知不过是鸡蛋里找骨头,硬要贬低敌手身价。
韦小宝给三枚金镖打得胸口剧痛,其中一枚撞在伤口之侧,更是痛入骨髓,一口气转不
过来,哪里说得出话?只好勉强一笑。
众人都道他修为极高,不屑与昌齐这等无理取的闹的言语争辩。好几个人心中都说:
“你说他这路神功还没练到家,那么我射你三镖,只怕你胸口要开三个大洞,却不是衣服上
戳破三个小洞。”只是众人同路而来,不便出言讥刺。葛尔丹见韦小宝如此厉害,满腔怒火
登时化为乌有,心想:“少林派武功,果然大有门道。”
昌齐之道:“少林寺的武功,我们已见识到了,自然不是浪得虚名,狗屁不如。只不过
听说贵寺窝藏妇女,于这清规戒律,却未免有亏。”晦聪脸色一沉,说道:“大喇嘛此言差
矣!敝寺素不接待女施主进寺礼佛,窝藏妇女之事,从何说起?”昌齐笑道:“可是江湖上
沸沸扬扬,却是众口一辞。”晦聪方丈微微一笑,说道:“江湖流言,何必多加理会?终须
像晦明师弟一般,于外界横逆之来,全不动心,这才是悟妙理,证正觉的功夫。”
昌齐喇嘛道:“听说这位小高僧的禅房之中,便藏著一位绝色美女,而且是他强力绑架
而来,难道晦明禅师对这位美女,也是全不动心么?”
韦小宝这时已缓过气来,大吃一惊:“他们怎么知道了?”随即明白:“是了,那穿蓝
衫的姑娘逃了出去,自然是去跟她们师长说了。看来这些人是她搬来的救兵,今日搭救我老
婆来了。他说我房中有个美女,那么我老婆逃了出去,还没跟他们遇上。”当即微微一笑,
说道:“我房中有没有美女,一看便知,各位有兴,不妨便去瞧瞧。”
葛尔丹大声道:“好,我们便去搜查个水落石出。”说著站起身来,左手一挥,喝道:
“搜寺!”他手下的从人便欲向殿后走去。
晦聪说道:“殿下要搜查本寺,不知是奉了谁的命令?”葛尔丹说道:“是我本人下令
就行,何必再奉别人命令?”晦聪道:“这话不对了。殿下是蒙古王子,若在蒙古,自可下
令任意施为。少林寺不在蒙古境内,却不由殿下管辖。”葛尔丹指著马总兵道:“那么他是
朝廷命官,由他下令搜寺,这总成了。”他眼见少林僧武功高强,人数众多,倘若动武,已
方数十人可不是对手,又道:“你们违抗朝廷命令,那便是造反。”
晦聪道:“违抗朝廷的命令,少林寺是不敢的。不过这一位是云南平西王麾下的武官,
平西王权力再大,也管不到河南省来。”晦聪为人本来精明,只是一谈到禅理,就不收得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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