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招一过,旁观众人无不大奇。宋远桥叫道:“青书,他本身已无半点劲力,这是四两
拨千斤之法。”他眼光老到,瞧出张无忌此时劲力全失,所使的功夫虽然颇为怪异,基本道
理却与武学中借力打力并无二致。
宋青书得父亲一言提醒,招数忽变,双掌轻飘飘地,若有若无的拍击而出,乃是武当绝
学之一的“绵掌”。借力打力原是武当派武功的根本,他所使的“绵掌”本身劲力若有若
无,要令对方无从借力。但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神功已练到第七层境界,绵掌虽轻,终
究有形有劲,他左手按住胸口伤处,右手五指犹如抚琴鼓瑟,忽挑忽捻,忽弹忽拨,上身半
点不动,片刻间将宋青书的三十六招绵掌掌力尽数卸了。
宋青书心中大骇,偶一回头,突然和周芷若的目光相接,只见她满脸关怀之色,不禁心
中又酸又怒,知道她关怀的决非自己,当下深深吸一口气,左手挥掌猛击张无忌右颊,右手
出指疾点他左肩“缺盆穴”,这一招叫作“花开并蒂”,名称好听,招数却十分厉害,双手
递招之后,跟着右掌击他左颊,左手食指点他右肩后“缺盆穴”。这两招“花开并蒂”并成
一招,连续四式,便如暴风骤雨般使出,势道之猛,手法之快,当真非同小可。众人见了这
等声势,齐声惊呼,不约而同的跨上一步。只听得拍拍两下清脆的响声,宋青书左手一掌打
上了自己左颊,右手食指点中了自己左肩“缺盆穴”,跟着右手一掌打上了自己右颊,左手
食指点中了自己右肩“缺盆穴”。他这招“花开并蒂”四式齐中,却给张无忌以“乾坤大挪
移”功夫挪移到了他自己身上。倘若他出招稍慢,那么点中了自己左肩“缺盆穴”后,此后
两式便即无力使出,偏生他四式连环,迅捷无伦,左肩“缺盆穴”虽被点中,手臂尚未麻
木,直到使全了“花开并蒂”的下半套之后,这才手足酸软,砰的一声,仰天摔倒,挣扎了
几下,再也站不起来了。宋远桥快步抢出,左手推拿几下,已解开了儿子的穴道,但见他两
边面颊高高肿起,每一边留下五个乌青的指印,知他受伤虽轻,但儿子心高气傲,今日当众
受此大辱,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当下一言不发,携了他手回归本派。这时四周喝彩之声,
此起彼落,议论赞美的言语,嘈杂盈耳。突然间张无忌口一张,喷出几口鲜血,按住伤口,
又咳嗽起来。众人凝视着他,极为关怀,均想:他重伤下抵御宋青书的急攻,虽然得胜,但
内力损耗必大。有的人看看他,又望望武当派众人,不知他们就此认输呢,还是另行派人出
斗。宋远桥道:“今日之事,武当派已然尽力,想是魔教气数未尽,上天生下这个奇怪少年
来。若再缠斗不休,名门正派和魔教又有甚么分别?”俞莲舟道:“大哥说得是。咱们即日
回山,请师父指点。日后武当派卷土重来,待这少年伤愈之后,再决胜负。”他这几句话说
得光明磊落,豪气逼人,今日虽然认输,但不信武当派终究会技不如人。张松溪和莫声谷齐
道:“正该如此!”忽所得刷的一声,殷梨亭长剑出鞘,双眼泪光莹莹,大踏步走出去,剑
尖对着张无忌,说道:“姓曾的,我和你无冤无仇,此刻再来伤你,我殷梨亭枉称这‘侠
义’两字。可是那杨逍和我仇深似海,我非杀他不可,你让开罢!”张无忌摇头道:“但教
我有一口气在,不容你们杀明教一人。”殷梨亭道:“那我可先得杀了你!”
张无忌喷出一口鲜血,神智昏迷,心情激荡,轻轻的道:“殷六叔,你杀了我罢!”殷
梨亭听到“殷六叔”三字,只觉语气极为熟悉,心念一动:“无忌幼小之时,常常这样叫
我,这少年……”凝视他的面容,竟是越看越像,虽然分别九年,张无忌已自一个小小孩童
成长为壮健少年,相貌已然大异,但殷梨亭心中先存下“难道他竟是无忌”这个念头,细看
之下,记忆中的面貌一点点显现出来,不禁颤声道:“你……你是无忌么?”
张无忌全身再无半点力气,自知去死不远,再也不必隐瞒,叫道:“殷六叔,我……我
时时……想念你。”殷梨亭双目流泪,当的一声抛下长剑,俯身将他抱了起来,叫道:“你
是无忌,你是无忌孩儿,你是我五哥的儿子张无忌。”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莫声谷四
人一齐围拢,各人又惊又喜,顷刻间心头充塞了欢喜之情,甚么六大派与明教间的争执仇
怨,一时俱忘。
殷梨亭这么一叫,除了何太冲夫妇、周芷若、杨逍等寥寥数人之外,余人无不讶异,哪
想到这个舍命力护明教的少年,竟是武当派张翠山的儿子。
殷梨亭见张无忌昏晕了过去,忙摸出一粒“天王护心丹”塞入他口中,将他交给俞莲舟
抱着,拾起长剑,冲到杨逍身前,戟指骂道:“姓杨的,你这猪狗不如的淫徒,我……
我……”喉头哽住,再也骂不下去,长剑递出,便要往杨逍心口刺去。杨逍丝毫不能动弹,
微微一笑,闭目待毙。突然斜刺里奔过来一个少女,挡在杨逍身前,叫道:“休伤我爹
爹!”殷梨亭凝剑不前,定睛看时,不禁“啊”的一声,全身冰冷,只见这少女长挑身材、
秀眉大眼,竟然便是纪晓芙。他自和纪晓芙定亲之后,每当练武有暇,心头甜甜的,总是想
着未婚妻的俏丽倩影,及后得知她为杨逍掳去,失身于他,更且因而毙命,心中愤恨自是难
以言宣;此刻突然又见到她,身子一晃,失声叫道:“晓芙妹子,你……你没……”
那少女却是杨不悔,说道:“我姓杨,纪晓芙是我妈妈,她早已死了。”殷梨亭一呆,
这才明白,喃喃的道:“啊,是了,我真胡涂!你让开,我今日要替你妈报仇雪恨。”
杨不悔指着灭绝师太道:“好!殷叔叔,你去杀了这个老贼尼。”殷梨亭道:“为……
为甚么?”杨不悔道:“我妈是给这老贼尼一掌打死的。”殷梨亭道:“胡说八道!你小孩
子家懂得甚么?”杨不悔冷冷的道:“那日在蝴蝶谷中,老贼尼叫我妈来刺死我爹爹,我妈
不肯,老贼尼就将我妈打死了。我亲眼瞧见的,张无忌哥哥也是亲眼瞧见的。你再不信,不
妨问问那老贼尼自己。”当纪晓芙身死之时,杨不悔年幼,甚么也不懂得,但后来年纪大
了,慢慢回想,自然明白了当年的经过。殷梨亭回过头去,望着灭绝师太,脸上露出疑问之
色,嗫嚅道:“师太……她说……纪姑娘是……”
灭绝师太嘶哑着嗓子说道:“不错,这等不知廉耻的孽徒,留在世上又有何用?她和杨
逍是两相情愿。她宁肯背叛师门,不愿遵奉师命,去刺杀这个淫徒恶贼。殷六侠,为了顾全
你的颜面,我始终隐忍不言。哼,这等无耻的女子,你何必念念不忘于她?”殷梨亭铁青着
脸,大声道:“我不信,我不信!”灭绝师太道:“你问问这女孩子,她叫甚么名字?”殷
梨亭目光转移到杨不悔脸上,泪眼模糊之中,瞧出来活脱便是纪晓芙,耳中却听她清清楚楚
的说道:“我叫杨不悔。妈妈说:这件事她永远也不后悔。”
当的一声,殷梨亭掷下长剑,回过身来,双手掩面,疾冲下山。宋远桥和俞莲舟大叫:
“六弟,六弟!”但殷梨亭既不答应,亦不回头,提气急奔,突然间失足摔了一交,随即跃
起,片刻间奔得不见了踪影。
他和纪晓芙之事众人多有知闻,眼见事隔十余年,他仍如此伤心,不禁都为他难过,以
武当殷六侠的武功,奔跑之际如何会失足摔跌?那自是意乱情迷、神不守舍之故了。这时宋
远桥、俞莲舟、张松溪、莫声谷四人分坐四角,各出一掌,抵在张无忌胸、腹、背、腰四处
大穴之上,齐运内力,给他疗伤。四人内力甫施,立时觉得他体内有一股极强的吸力,源源
不绝的将四人内力吸引过去。四人大惊,暗想如此不住吸去,只须一两个时辰,自己内力便
致耗竭无存,但他生死未卜,那便如何是好?正没做理会处,张无忌缓缓睁开眼睛,“啊”
了一声。宋远桥等心头一震,猛觉得手掌心有一股极暖和的热力反传过来,竟是他的九阳神
功起了应和,转将内力反输向四人体内。宋远桥叫道:“使不得!你自己静养要紧。”四人
急忙撤掌而起,但觉似有一片滚水周流四肢百骸,舒适无比,显是他不但将吸去的内力还了
四人,而且他体内九阳真气充盈鼓荡,反助四人增强了内功的修为。宋远桥等四人面面相
觑,暗自震骇,眼见他重伤垂死,哪知内力竟是如此强劲浑厚,沛不可当。此刻张无忌外伤
尚重,内息却已运转自如,慢慢站起,说道:“宋大伯、俞二伯、张四伯、莫七叔,恕侄儿
无礼。太师父他老人家福体安康。”俞莲舟道:“师父他老人家安好!无忌,你……你长得
这么大了……”说了这句话,心头虽有千言万语,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脸露微笑,热泪
盈眶。
白眉鹰王殷天正得知这位救命恩人竟是自己外孙,高兴得呵呵大笑,却终究站不起身。
灭绝师太铁青着脸,将手一挥,峨嵋群弟子跟着她向山下走去。周芷若低着头走了几
步,终于忍不住向张无忌望去。张无忌却也正自目送她离去。两人目光相接,周芷若苍白的
脸颊上飞了一阵红晕,眼光中似说:“我刺得你如此重伤,真是万分的过意不去,你可要好
好保重。”张无忌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周芷若登时满脸喜色,神采飞扬,
随即回过头去,加快脚步,远远去了。
武当派和张无忌相认,再加峨嵋派这一去,六大派围剿魔教之举登时风流云散。崆峒和
华山两派携死扶伤,跟着离去。何太冲走上前来,说道:“小兄弟,恭喜你们亲人相认
啊……”张无忌不等他接着说下去,从怀中摸出两枚避瘴气、去秽恶的寻常药丸,递了给
他,说道:“请贤夫妇各服一丸,金蚕蛊毒便可消解。”何太冲接过药丸,见黑黝黝的毫不
起眼,不信便能消解得那天下至毒的金蚕蛊毒。张无忌道:“在下既说消解得,便是消解
得。”他话声仍然微弱,但光明顶这一战镇慑六大门派,气度之中,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威
严,不由得何太冲不信。他又想:“即使他骗人,这药不能消解蛊毒,但当着武当四侠,也
不能强逼他给真药。何况少林派那空性贼秃也颇有回护这小贼之意。今日只好认命罢喇。”
当下苦笑着说道:“多谢!”和班淑娴分别服下药丸,指挥众弟子收拾本派死者的尸首,告
辞下山。
俞莲舟道:“无忌,你伤重不能下山,只好在此调养,我们可不能留下陪你。盼你痊愈
之后来武当一行,也好让师父见了你欢喜。”张无忌含泪点头。各人有许多事想问、有许多
话想说,但见他神情委顿,均知多说一句话便加重他一分伤势,只得忍住不言。猛听得少林
派中有人大声叫了起来:“圆真师兄的尸首呢?”另一人道:“咦,怎不见了圆真师伯的法
体?”莫声谷好奇心起,抢步过去一看,只见七八名少林僧在收拾本门战死者的遗体,可是
单单少了圆真一具尸体。
圆音指着明教教众,大声喝道:“快把我圆真师兄的法体交出来,莫惹得和尚无名火
起,一把火烧得你们个个尸骨成灰。”周颠笑道:“哈哈,哈哈!真是笑话奇谈!你这活贼
秃我们也不要,要他这死和尚干么?拿他当猪当羊,宰来吃他的瘦骨头么?”少林众人心想
倒也不错,当下十余名僧人四出搜索,却哪里有圆真的尸身。众人虽觉奇怪,但想多半是华
山、崆峒各派收拾本门死者尸身之时误收了去,也就不再追寻。当下少林、武当两派人众连
袂下山。张无忌上前几步,躬身相送。宋远桥道:“无忌孩儿,今日一战,你名扬天下,对
明教更是恩重如山。盼你以后多所规劝引导,总要使明教改邪归正,少作坏事。”张无忌
道:“孩儿遵奉师伯教诲,自当尽力而为。”张松溪道:“一切小心在意,事事提防奸恶小
人。”张无忌又应道:“是!”他和武当四侠久别重逢,又即分离,五人均是依依不舍。杨
逍和殷天正待六大派人众走后,两人对望一眼,齐声说道:“明教和天鹰教全体教众,叩谢
张大侠护教救命的大恩!”顷刻之间,黑压压的人众跪满了一地。
张无忌不由得慌了手脚,何况其中尚有外公、舅舅诸人在内,忙跪下还礼。他这一急
跪,胸口剑伤破裂,几口鲜血喷出,登时晕了过去。小昭抢上扶起。明教中两个没受伤的头
目抬过一张软床,扶他睡上。杨逍道:“快扶张大侠到我房中静养。”那两名头目躬身答
应,将张无忌抬入杨逍房中。
小昭跟随在后,经过杨不悔身前时,杨不悔冷冷的道:“小昭,你装得真像,我早知你
必有古怪,只是没料到这么一个丑东西,竟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小昭低头不语。
这几天中,明教教众救死扶伤,忙碌不堪。经过这场从地狱边缘逃回来的大战,各人都明白
了以往自相残杀、以致召来外侮的不该。人人关怀着张无忌的伤势,谁也不提旧怨,安安静
静的耽在光明顶上养伤。
张无忌九阳神功已成,剑伤虽然不轻,但周芷若剑尖刺入时偏了数寸,只伤及肺叶,未
中心脏,因此静养了七八天,伤口渐渐愈合。殷天正、杨逍、韦一笑、说不得等人躺在软床
之中,每日由人抬进房来探视,见他一天好似一天,都极为欣慰。到第八日上,张无忌已可
坐起。那天晚上,杨逍和韦一笑又来探病。张无忌道:“两位身中玄阴指后,这几天觉得怎
样?”杨韦二人每日都要苦熬刺骨之寒的折磨,伤势只有越来越重,但怕他挂怀,都道:
“好得多了!”张无忌见二人脸上黑气笼罩,说话也是有气无力,说道:“我内力已回复了
六七成,便给两位治一治看。”杨逍忙道:“不,不!张大侠何必忙在一时?待你贵体痊
愈,再给我们医治不迟。此刻使力早了,伤势若有反复,我们心中何安?”韦一笑道:“早
医晚医,也不争在这几日。张大侠静养贵体要紧。”
张无忌道:“我外公鹰王、义父狮王,都和两位平辈论交,两位是我长辈,再称‘大
侠’甚么,侄儿可实在不敢答应。”杨逍微笑道:“将来我们都是你的属下,在你跟前,连
坐也不敢坐,还说甚么长辈平辈?”张无忌一怔,问道:“杨伯伯你说甚么?”韦一笑道:
“张大侠,这明教教主的重任,若不由你来承当,更有何人能够担负?”
张无忌双手乱摇,忙道:“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便在此时,忽听得东面远远传
来一阵阵尖利的哨子之声,正是光明顶山下有警的讯号。杨逍和韦一笑一怔,均想:“难道
六大派输得不服,去而复返么?”但脸上都显得若无其事。杨逍道:“昨天吃的人参还好
么?小昭,你再到药室去取些,给张大侠煎汤喝。”只听西面、南面同时哨子声大作。张无
忌道:“是外敌来攻么?”韦一笑道:“本教和天鹰教不乏好手,张大侠不必挂心,谅小小
几个毛贼,何足道哉!”可是片刻之间,哨子声已近了不少,敌人来得好快,显然并非小小
毛贼。杨逍道:“我出去安排一下,韦兄在这里陪着张大侠。嘿嘿,明教难道就此一蹶不
振,人人都可来欺侮了?”他虽伤得动弹不得,但言语中仍是充满着豪气。张无忌寻思:
“少林、峨嵋这些名门正派,决不会不顾信义,重来寻仇。来者多半是残忍奸恶之辈。光明
顶上所有高手人人重伤,这七八天中没一人能养好伤势,决计难以抵挡外敌,倘若强自出
战,只有枉送了性命。”
突然间门外脚步声急,一个人闯了进来,满脸血污,胸口插着一柄短刀,叫道:“敌人
从三面……攻上山来……弟兄们抵敌……不住……”韦一笑问道:“甚么敌人?”那人手指
室外,想要说话,突然向前摔倒,就此死去。但听得传警呼援的哨声,此起彼落,显是情势
急迫。忽然又有两人奔进室来,杨逍认得当先一人是洪水旗的掌旗副使,只见他全身浴血,
脸色犹如鬼魅,但仍颇为镇定,微微躬身,禀道:“张大侠、杨左使、韦法王,山下来攻的
是巨鲸帮、海沙派、神拳门各路人物。”杨逍双眉一轩,哼了一声,道:“这些么魔小丑,
也欺上门来了吗?”那掌旗副使道:“敌人本来也不厉害,只不过咱们兄弟多数有伤在
身……”他说到这里,冷谦、铁冠道人张中、彭莹玉、说不得、周颠等五散人分别由人抬了
进来。周颠气呼呼的大叫:“好丐帮,勾结了三门帮、巫山帮来乘火打劫,我周颠只要有一
口气在,跟他们永世没完……”他话犹未了,殷天正、殷野王父子撑着木杖,走进室来。殷
天正道:“无忌孩儿,你躺着别动。他妈的‘五凤刀’和‘断魂枪’这两个小小门派,还能
把咱们怎样了?”
这些人中,杨逍在明教中位望最尊、殷天正是天鹰教的教主、彭莹玉最富智计,这三人
生平不知遇到过多少大风大浪,每每能当机立断,转危为安,但眼前的局势实是已陷绝境,
人人重伤之下,敌人大举来攻,其他的帮会门派倒也罢了,丐帮却号称江湖上第一大帮,帮
内能人众多,声势着实不小,眼看着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这时每人隐然都已将张无忌当作
教主,不约而同的望着他,盼他突出奇计,解此困境。张无忌在这顷刻之间,心中转过了无
数念头。他自知武功虽较杨逍、外公、韦一笑诸人为高,但说到见识计谋,这些高手当然均
胜他甚多,他们既无良策,自己又有甚么更高明的法子。正沉吟间,突然想起一事,冲口而
出的叫道:“咱们快到秘道中暂且躲避,敌人未必能发觉。就算发觉了,一时也不易攻
入。”他想到此法,自觉是眼前最佳的方策,语言甚是兴奋,不料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
附和,似乎都认为此法绝不可行。张无忌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暂且避祸,待伤愈之
后再和敌人一决雌雄,也不算是堕了威风。”
杨逍道:“张大侠此法诚然极妙。”转头向小昭道:“小昭,你扶张大侠到秘道去。”
张无忌道:“大伙儿一齐去啊!”杨逍道:“你请先去,我们随后便来。”
张无忌听他语气,知他们决不会来,不过是要自己躲避而已,朗声说道:“各位前辈,
我虽非贵教中人,但和贵教共过一场患难,总该算得是生死之交。难道我就贪生怕死,能撇
下各位,自行前去避难?”
杨逍道:“张大侠有所不知,明教历代传下严规,这光明顶上的秘道,除了教主之外,
本教教众谁也不许闯入,擅进者死。你和小昭不属本教,不必守此规矩。”
这时只听得隐隐喊杀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只是光明顶上道路崎岖,地势险峻,一处处
关隘均有铁闸石门,明教虽无猛烈抵抗,来攻者却也不易迅速奄至。加之明教名头素响,来
袭敌人心存忌惮,未敢贸然深入,但听这厮杀之声,却总是在一步步的逼进。偶然远处传来
一两声临死时的号呼之声,显是明教教众竭力御敌,以致惨遭屠戮。
张无忌心想:“再不走避,只怕一个时辰之内,明教上下人众无一得免。”当下说道:
“这不可进入秘道的规矩,难道决计变更不得么?”杨逍神色黯然,摇了摇头。彭莹玉忽
道:“各位听我一言:张大侠武功盖世,义薄云天,于本教有存亡续绝的大恩。咱们拥立张
大侠为本教第三十四代教主。倘若教主有命,号令众人进入秘道,大伙儿遵从教主之令,那
便不是坏了规矩。”杨逍、殷天正、韦一笑等早就有意奉张无忌为教主,一听彭和尚之言,
人人叫好。张无忌急忙摇手道:“小子年轻识浅、无德无能,如何敢当此重任?加之我太师
父张真人当年谆谆告诫,命我不可身入明教,小子应承在先。彭大师之言,万万不可。”殷
天正道:“我是你外公,叫你入了明教。就算外公亲不过你太师父,大家半斤八两,我和张
真人的说话就相互抵消了罢,只当谁也没说过。入不入明教,凭你自决。”殷野王也道:
“再加一个舅父,那总够斤两了罢?常言道:见舅如见娘。你娘既已不在,我就如同是你亲
娘一般。”
张无忌听外公和舅父如此说,心中难过,说道:“当年阳教主曾有一通遗书,我从秘道
中带将出来,原拟大家伤愈之后传观。阳教主的遗命是要我义父金毛狮王暂摄教主之位。”
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封遗书,交给杨逍。
彭莹玉道:“张大侠,大丈夫身当大变,不可拘泥小节。谢狮王是你义父,犹似亲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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