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晟听了匆忙起身,随后一脸伤感道:“祖爷,此事说来话长,若要详尽,还得从晚辈和兄长的身世说起……”
几年前,姑苏城从商的秋府突然办了一桩喜事,秋氏一族在姑苏算大族,不仅人丁兴旺,也是声名显赫,全赖秋氏一族千年前出了两位神官,而那户从商的秋府在族中也算是有名号的大户,那秋府老爷名叫秋应寒,膝下有一独子,怎奈发妻早殇,这些年只与独子秋敬恩相依为命。
再说那桩喜事,原是秋应寒续弦娶妻,这本是一件大喜事,可是秋应寒娶的女子身世不清,乃是一位寡妇,而且还带着一个孩子,因此这喜事便成了笑柄!
像秋氏一族这样的体面大家族,原本是不允许族内有这样的亲事的,但秋应寒一心要娶那位柯氏,竟不顾族中之人反对,执意让那柯氏过了门。
成亲那一日,秋氏族人赴宴祝贺者寥寥无几,好在秋应寒在商场上的好友不少,加上街坊四邻,旧友知己,那喜筵倒也办的热热闹闹。
秋应寒娶了寡妇入门后,一时间便成了姑苏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无论外人如何取笑,秋应寒却十分疼爱那位夫人,更是将毫无血缘之亲的继子华云晟视如己出。
可惜,苍天不佑,秋应寒娶妻后一年便生了一场大病,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便离世了。
秋应寒离世之后,秋府内的大小事务便由秋应寒的夫人秋柯氏打理,那秋柯氏也颇有些手段,不仅将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连秋家的生意也一并接管的像模像样,族中有觊觎秋府家私之人原本想借势欺凌秋府中的孤儿寡母,再瓜分府内钱财,却不想被那秋柯氏三言两语给打发了,屡次上门也是自讨没趣。
这些都是前言,今日之事的源头其实是在秋府的两位少爷身上。
话说秋府的那两位少爷,大少爷秋敬恩是秋应寒亲生,其人温文尔雅,知书达礼,是秋氏一族后辈中的青年才俊;二少爷华云晟比秋敬恩小一岁,性子却调皮奔放一些,他随母亲入了秋府,秋应寒又待他视如己出,原本是该改姓的,他自己倒不在乎这一则,但秋应寒却不同意他改姓秋,说让他姓华,方能不忘生父之恩,却一样让他入了秋氏族谱。
华云晟自入秋府以来便与府中上下关系极好,府中虽有不少与他年纪相仿的下人,但那些人与他身份有别,平日都不敢与他亲近,又见他受秋应寒宠爱便一味奉承于他,因此华云晟虽待下人友善,却极少与他们亲近,阖府之中,只有秋敬恩待他如亲弟,细心教导于他。
因此没过多久,华云晟便与秋敬恩亲密了起来,兄弟二人白日形影不离,有时夜间也同房而眠。
直到秋应寒因病去世,秋柯氏掌管家业后,那时秋敬恩方十五岁,秋柯氏以他即将成年为由,让他从秋府搬了出来,搬到了东边的一处园子里。
那园子名叫川园,从前只是个赏玩游乐之所,虽有几间屋宇,却极其简陋,让秋敬恩去那里住,明眼人都知道是委屈了他,但秋敬恩知书达礼,自然不会与继母争论这些,未有一句怨言便搬进了川园。
此后秋敬恩一直住在园中,华云晟虽与他不住在一处了,但仍旧每日进园找秋敬恩,有时天黑不愿出园,索性就宿在园内与秋敬恩作伴,秋柯氏听闻之后训斥了华云晟多次,华云晟不仅没有听从,反而几次因此事与母亲顶嘴,一时倒让秋柯氏没了办法。
转眼几年后,秋敬恩也渐渐成年了,之前他一直闲在府中,家中大小事务皆是继母操持,成年之后,便有族中长辈开始为他打算了起来,一来是看不惯他受继母欺压,二来是不想秋氏万贯家业被他人夺去,因此族中长辈便联起手来向秋柯氏施压,要她将府中掌事之权交还给秋敬恩。
秋敬恩虽不想争夺这些,但族中长辈执意要他如此,他也只好听从了。
秋柯氏虽心中不甘,但秋敬恩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秋家继承人,她几次争辩不过,只好妥协了下来!
秋敬恩十八岁之后,秋柯氏便迫于无奈开始让他着手学习经商之道,说是学习,其实私底下却并未真心让他插手生意,只是平日给他几本陈年旧账簿翻看,若有收账讨债这样的苦差事,便安排他去做。
秋敬恩为人宽和,平日无论多艰辛都不会出言抱怨,又因他聪慧异常,秋柯氏虽没有用心教他,但他在生意场上耳濡目染,时间一长,竟还是让他学到了一些经商之道。
秋敬恩开始学习经商后,每日天不亮便要出门,天黑之后方回,因此待在府里的时间骤然少了许多,华云晟与他相处的时间自然也少了许多。
有时华云晟在川园内等他,一等便是一整日,直到天黑也不见秋敬恩回来,因此便时常宿在秋敬恩房中,每回都是秋敬恩回府后叫醒了他,他才知道秋敬恩回来了。
去年岁末,秋府有许多账未收回来,秋柯氏将收账一事交给了秋敬恩,秋敬恩虽然知道此事辛苦,却并未推脱,像往常一样应了下来,只是为了收账,秋敬恩更加忙碌了起来,起早贪黑,有时竟几日都不能回府,这可让华云晟心中愁闷不已。
这日一早,天降大雪,秋敬恩正准备出府收账,才要出府门,忽然看见华云晟站在门口。
一见秋敬恩要出府,华云晟便蹦跶着到了秋敬恩面前,拦住他道:“哥哥,今日下这么大的雪,你还要去收账吗?”
秋敬恩对华云晟笑了笑,回道:“有几笔账在城郊,快年下了,得尽快收回来才是!”
华云晟听了心中愁闷道:“在城郊?那哥哥今日岂不是赶不回来了?”
秋敬恩点了点头,道:“明日是冬至,我大约可以回来!”
华云晟听了突然转忧为喜道:“是啊,明日是冬至,府里都是要吃饺子的,哥哥,你明日早些回来,我给你留着饺子!”
秋敬恩笑了笑,伸手在华云晟肩上摸了摸,摸到了华云晟脖子上那条银狐皮围脖。
华云晟见秋敬恩虽然穿的厚重,脖子上却没有任何御寒之物,于是立马将脖子上的围脖解了下来,围在了秋敬恩脖子上,又笑道:“哥哥,城郊寒冷,你可别着了风寒,我等你回来!”
秋敬恩笑着冲华云晟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往府外去了。
华云晟一直看着秋敬恩的马车远去,这才转身回了府。
第二日一早,华云晟天不亮便起了,出了房门便在府门口候着,也不畏雪寒,巴巴地候了一上午,仍旧不见秋敬恩回府。
到天黑时,秋敬恩仍未归府,华云晟心里便有些担忧,派了府里的下人出门寻找,下人回来也都说没有看见秋敬恩,华云晟听了心里更加着急了起来。
夜渐深时,华云晟捧了饺子在秋敬恩屋里等候,也不知等了多久,华云晟终于撑不住,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秋敬恩回府时已是深夜,回房时见房内烛火通明,便知是华云晟在屋内,秋敬恩进屋后,见华云晟正趴在桌上酣睡也不忍叫醒他,便脱下了身上的灰色狐皮大衣,趁着仍有余温披到了华云晟身上。
秋敬恩见桌上放着一个海碗,上面用瓷盘盖着,拿下瓷盘一看,碗里满满堆放着饺子,只是放了太久,都已经粘成一团了。
秋敬恩夹起饺子尝了一口,饺子虽然已经凉了,但秋敬恩却毫不介意,一连吃了大半碗,然后朝趴在桌上的华云晟看了看,这些年他们二人关系日渐亲密,连秋敬恩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将华云晟放进了心里,在这秋府里,若不是还有华云晟,秋敬恩恐怕早就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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