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弦忽冷忽热地往自己的大帐走,临到边沿,遥遥瞧见一男子正等她。
他侧身而立,消瘦的身姿似一支伶仃的花,帐外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他颊边一点痣,又在翠绿的草地徐徐绘出他舒朗的花影。
素色的袍子,缀几粒白玉雕的五瓣梅花,火光映照下隐隐有欲说还休的绯色。端正的发髻用一根梨花木簪别在脑后,后颈敷着焰色,夜风一吹,火光如水波般荡漾,风流极了。
如若戴弦年轻十岁,这或许是段尽兴的艳遇。
“在下沈怀南,乃晋王裙下走狗,久闻戴寺卿大名。”男人坦然行礼。
戴弦道:“晋王有何指教?”
“晋王派我来给您送个把柄,好解戴大人的燃眉之急。”沈怀南道。“这罪名既是御史台的,也是太女的。”
“哦?”
沈怀南轻笑:“大人可知年前太女的贴身女婢幺娘,在众目睽睽之下,掀了清白男子的筚篥?”
戴弦顿了顿,对沈怀南道:“自然记得。”
幺娘掀筚篥的破事也算轰动一时。
年前渠州刺史携家人入京述职,儿子却在东市被幺娘这个奴才掀去筚篥。那少年郎也是个贞烈的,一回家便悬梁自尽。
按《大楚律》,除却节日庆典和花街酒肆,男子不得以真面目示人,而女子亦不得当街掀去未婚男子用于遮面的筚篥、羽扇、面具,毁人名节。
听闻渠州刺史为此事几上御史台,皆被扫地出门,兴许是心死,再往后便没了她的声息。
戴弦看了看沈怀南,“渠州刺史家的?”
“刺史长子,”沈怀南道,“死的是小人胞弟。”
幺娘犯的事,偏生是御史台压的人。
啧,这一颗棋来得还真是时候。
戴弦按捺住心动,甩袖斥责:“这种男儿家的私事,也配拿到台面上说道?”
“敢问寺卿,这大楚律是谁定的?”沈怀南眯起眼,微微笑着。
戴弦道:“大楚的律法是太宗皇帝定的。”
“是啊。”沈怀南呵出一口气。“戴大人,就算是太女,也有违抗不了的老祖宗。”
戴弦眼神一凛:“晋王想要我大理寺?”
“戴大人多虑了,晋王殿下不过是想卖个人情给您,”沈怀南道,“所谓有来有往、有借有还,人情债欠着,总有还的日子。”
“好一个有借有还,”戴弦朗声道,“去回禀晋王,这人情债我戴弦欠下了!”
(三省六部九寺——已get尚书省,鸿胪寺,大理寺
沈怀南的坑终于填了……最早可能出现在第三章?)
青玉案(七)微H
阴雨连绵的三月格外湿冷,稠密的春雨降临在门帘垂落的晋王府。府内楼阁檐角四翘,雨如珠串,悬空廊道围绕的四方院落里,白灰色的卵石弥漫出苔藓的清香。
装束轻便的侍女提一盏由鸭蛋青色的薄纱笼盖的宫灯,领着沈怀南穿过笔直的走廊,来到一卷青到发黑的门帘前。
晋王府里外共三层,每一层都呈“回”字状分布。
第一重由侍卫、马夫、巡夜军居住,来客需在此处通报。第二重左右两列厢房,正中央设议事厅,宰相及诸位官员登门商议要事皆在此。厅前一片空地,场地之大可赛马球。
第三重为寝殿。悬空的走廊迂回蜿蜒,廊道与寝殿间移树种花,殿景相融。中央为晋王寝宫,管事如葶花,内侍如长庚,以及正君公子夏文宣围晋王寝殿居。东西两大偏殿原是给野猫玩耍的,现如今西偏殿暂时安置骆子实,再往后是晋王的习武场。
沈怀南此时便位于晋王府的东偏殿。
幕帘挑起,一阵清雅的香烟徐徐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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