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朗听得清温抒磕头的响动。/p
起伏间更瞧见了她额上艳红而带血。/p
他一口将杯中酒饮了,随手扔掉,空盏骨碌碌自阶上滚落,清脆的巨响,直滚到温抒跟前。/p
温抒连续磕头求告已是懵,见状更懵不确定谁喝了这杯酒,颤抖着抬头见父亲仍跪在近旁,而顾星朗,还坐玉阶上,直直看着她。/p
“是啊,温先生不入仕,你是女儿家不能入仕,温家此代的年轻人们除了温执在军中,根本没人立朝堂。但他桃李满天下。他的学生,许多在朝堂,有些朕知道,有些朕不知道。所以方才这杯若是鸩酒,你父亲若喝下去今日血溅鸣銮殿,你说,朝中军中有多少人要为他寻仇?朕的脖子,确乎是架在温氏的刀刃上啊。”/p
“民女失言!民女绝无此意!满朝臣工,大祁子民,自都效君效国!”温抒脱力气竭,除了百口莫辩地解释只会磕头,鲜血如露渗雪肌。/p
“伏罪还是怎么,温先生既已供认,自己担着。”上官宴就在她身侧,终看不过,垂首平声,“叫从头到尾都蒙在鼓里的温小姐此时磕破了头恸哭,何必,何用。”/p
怜香惜玉就哪儿都有你。顾星朗斜目光向上官宴:/p
“且不说罪状是温抒第一个出来认的。便算她蒙在鼓里,你却撤了对温据的指控,看来是局中人。”/p
你大爷。上官宴灼灼盯他。/p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顾星朗亦灼灼盯回去。/p
“草民有罪,但凭君上责罚!”片刻后上官宴伏地沉声。/p
“何罪?”/p
“几年前臣有意打通祁南商路,便趟过麓州深水,一路摸下去,最后与草民接洽的,便是温据。”【1】/p
他说了该有半柱香时间。/p
快而扼要,都是昔年在麓州见闻,包括与温据的过节始末,包括那些有的没的死亡,声声撞在地面撞进所有人心里。/p
“你的如夫人指温据暗杀你,便基于此。”/p
“是。”/p
“是你么?”顾星朗向温据。/p
“是。”/p
“上月府衙里关押的那几个人呢?”/p
“也是草民。”/p
“为何杀他们。”/p
“他们中有人,”温据极平静,赴死之姿,“在草民网罗中,一旦供出上家,上家也须死,上家若不死,便只能是草民暴露。”/p
顾星朗点头,也平静,“许多人共守一个秘密就这点不好,须封同样多的嘴。但不用人,又无法完成秘密割据。对吧?”/p
温据不言算认。/p
“安端。”/p
“臣在。”/p
“那几个人怎么死的,你知道么?”/p
“回君上,臣——”/p
“刚说了,谋逆不一定论斩。但此时此刻若仍想隐瞒,欺君之罪,重过谋逆。你想清楚。”/p
约莫两瞬静止。“臣知罪!”安端重伏。/p
温据声言把持了地方军。/p
信王信誓旦旦地方军只听破云符号令,而左半破云在地方长官手里。/p
“说清楚。”/p
“臣,臣与信王殿下定约,来日若起事,愿效犬马之劳!麓州、麓州以东四百里、以西八百里各城郡兵马都受此号令,自然,自然与万顷书院以家国之义感召,不无关系!”/p
“家国之义。”顾星朗似听了天大的笑话,骤然声高,“家国之义是夺君权、兴内乱、置祁国大好局面于万劫不复之地?”/p
最后半句是先前温斐的词,他下意识重复,心道好用啊,也讽刺,大儒教出的至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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