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用满是老茧的手解那个帆布大包上活结。
她解得很慢,因为她的十根手指竟然还剩下六根,而且其中三根还扭曲变形,不能来回活动。
张洋知道,这是严重的风湿导致的。
因为家里穷,为了供张洋上学,张母的这个病就一直拖,最后严重到不得不截肢的程度。
只见张母用颤抖的手指解了一层又一层,帆布大包打的活结实在是太多了,她足足解了五分钟才终于把它解开。
而张父则是站在一边看着妻子,并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因为他知道,妻子现在很享受这个过程!
张母从大包的最里面掏出一个一看就知道是用旧衣服改的棉布手绢。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绢打开,露出了里边放着的整整齐齐的一小叠一块一张的零钱。
“闺女,这是300块钱,多买点有营养的吃,下个礼拜我们再给你们送钱。”
张洋则是一把握住老妈的手,她的眼圈有点红,长长的睫毛快速扑闪了几下,将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又给生生收回到了眼角。
“我们有钱!不用您拿钱,您拿回去吧!”
“什么?”
张父仿佛听到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怔怔地看着张洋,一字一句地问道:
“他!还!要!你!花!钱!?”
“我的就是他的,他的不也是我的嘛!”
张洋莞尔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张父激动地看着张洋,然后一转身,伸出一只手朝自己的裤裆里掏去!
“嘿,你干什么啊!”
张母大急,赶紧跑到张父身前,挡住张洋的视线,口中急道:“闺女快闭眼,你看这丢人的玩意!”
可张洋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父母,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父亲要干嘛。
张父从缝在内裤内侧的小兜里摸索出五百块钱,然后,这个满脸皱纹的中年汉子用满是老茧的手。
将那还带着温度和某种气味的五百元钱递给了张母,“给人家闺女,咱不能亏待人家!”
“这么多?”
张母瞥了那500块一眼,心中有些舍不得!
“快点,我给我儿媳妇的,你老太婆墨迹个啥!”
张父一把将钱塞入张母的手中,然后说了一声,“闺女你等着啊,我去买点东西!”
张洋眼中渗出了泪花,她装作被风沙眯住眼的样子,赶紧趁父母不注意用袖口擦掉。
擦完眼泪,张洋看到父亲佝偻的背影向着马路对面的一个水果摊跑去。
她以前没注意过,父亲的背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驼了!?
不一会,张父拎着一大塑料袋子草莓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那袋子很大,目测有四五斤的样子。
张洋看到父亲居然一下买这么多草莓,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顺着眼角哗哗往下淌!
因为老爸从来没有一次性买过这么多的草莓,就算老妈做手术住院的时候都没舍得给她买。
“你咋买这么多?”
张母一看丈夫竟然买了这么多,心疼地喊道!
“又不是给你的。”
说着,他走到张洋的面前,先是用那只从裤裆掏钱的手拿着袋子,后来一想不对,尴尬笑了下后,换了另一只手递了过来。
张洋将脸扭到一旁,一边擦泪,一边接过来那袋沉甸甸的草莓!
“闺女你吃啊,看看甜吗?”
张父整个人都处在极度的兴奋中,并没有注意到张洋的双眼已经红了。
“还没洗呢,你让人家吃个啥啊?”
张母则是一边责备着丈夫,一边心疼地看着那一大袋子草莓!
“嗯,我吃!”
张洋回了一声,小手从袋子里胡乱抓了一把,直接就往嘴里塞!
“真甜!”
“慢点闺女!”
张洋的父母看到眼前这女孩很喜欢吃的样子,一起开心地劝道!
两人又嘱咐了张洋几句,便转身离开。
他们没有直接在这个站牌等车,因为再往前走几里路可以省五块钱的路费。
俩人就是十块,来回就是二十,够他们的儿子一天的伙食费了都!
张洋静静地站立在原地,看着两人远去并消失在马路的拐角处后。
她嘴角微微抽动,眼泪顺着漂亮的脸颊流了下来!
一边哭一边往嘴里放草莓。
最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呜呜呜呜呜!”
整个人蹲伏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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