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庭有心试探,但同样的话落在旁人耳朵里,不免变了?味道?。衙役们?在一旁悄悄打量着?这两人,暗中琢磨最新的传闻莫非是真的?唯有洪知县有些痛心。
齐鸢可是江都县的县试案首啊!
虽然他前几天还因?惋惜何进之才,又对齐鸢执有偏见,因?此不曾额外注意过他。但昨天俩人在山庄的一番谈话,早已令他对这个小小儒童刮目相看了?。
这样的人才,才刚刚开始科考,就成了?三品大员的宠童,以后让同科士子怎么看他?
齐鸢小小年纪,遇到了?谢兰庭这种?文武兼备,优雅从容的贵人难以自持可以理解,可谢兰庭可比齐鸢大很多啊,他怎么能狠心诱拐齐鸢的?
齐鸢被谢兰庭问得怔住,直觉谢兰庭又在怀疑什么,因?此并?没有直接回答。
谢兰庭也不催促,只面色严肃的盯着?他。这情形被洪知县看在眼里,便以为是谢兰庭在拈风吃醋,见不得齐鸢与其他英俊男子相处罢了?。
李暄可还是个囚犯呢!
洪知县没忍住,再?也不管谢兰庭之前的千叮咛万嘱咐,拱手告了?罪,扭头便对齐鸢道?,“齐伯修,李暄虽一时善念,留你?性命,但他叛军出逃,已是死罪难免,按例任何人不得探望。下官念你?知恩图报乃是君子之行,因?此准你?与李暄在死囚牢单独一见。为时不得超过一刻,你?可知道??”
谢兰庭不妨这番变故,扭头去看洪知县。
齐鸢已经松了?口气,立刻郑重拜了?下去:“谢大人恩准!”
说完避开谢兰庭探究的视线,叩头而出,赶紧跟着?典簿往县衙大牢去了?。
谢兰庭看着?齐鸢急匆匆的背影,眯起眼,不悦地看向洪知县:“洪大人,这是何意?”
洪知县却也正色道?:“谢大人,齐伯修是我江都县案首,也是桂提学?看重的大才之人。昨天下官与他谈话,也发现齐伯修有忧民之心,对剿匪防灾皆有良策,因?此下官只盼着?他能早早科举出仕,造福百姓。如今外面传闻他与大人有些暧昧之事?,虽是谣言,却也不得不防,以免坏了?二?位清誉。”
他义正严词地说完,只等着?谢兰庭来一句“都是旁人捏造的”,便可以借机命令众衙役们?留心,遇到传播流言者大声呵斥,维护齐鸢名声。
谁知道?等了?半天,谢兰庭却只眸光一闪,含笑问他:“他对剿匪防灾都有什么良策?”
洪知县有些失望,只得将昨晚跟齐鸢的谈话再?讲一遍。
谢兰庭虽然有过准备,但当洪知县讲到许多具体事?务时,他仍是难掩惊诧,神色郑重起来。
“……乡下团而不练。”谢兰庭蹙眉,迟疑道?,“这也是他说的?”
洪知县连连点头:“正是,伯修说练兵士,造枪械,都耗费巨大,乡民必然不会服从,若是州县拨款,又难以持久。因?此只清查各家户口,不许容纳匪寇即可。城中富裕,可适当练兵团勇,这样一旦有匪寇敌情,不至于张皇无措。此举与下官之意不谋而合。”
“齐公子年纪轻轻,倒是很懂经世之道?。”谢兰庭微笑点头,忽然问,“下官不曾科举,也不知道?哪本?经书里写过这团勇之法?”
“这个……”洪知县迟疑了?一会儿,想了?想,“《周礼》之中倒是有记,‘以邦比之法……使之相保相爱……相及相共。若作?民而师田行役,则合其卒伍,简其兵器,以鼓铎旗物帅而至……’,团勇便是依其古意了?。”
谢兰庭含笑点头:“看来是下官孤陋寡闻了?。听说齐公子随褚先生治学?,将《春秋》作?为本?经,没想到他对《礼》经也如此熟悉。短短几日便能如此,的确才调无伦。”
洪知县原本?笑着?点头,听到这里,猛地愣住。
是啊,齐鸢前阵子学?四书,县试时两篇四书义便一举夺魁。这两日刚治经,竟已精通了?非本?经的《礼》……这未免太令人震惊了?,再?有宿慧也不可能如此吧?
可是齐鸢的确是齐府的那个小少?爷,这点是确确实实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洪知县心中暗暗惊疑,突然想到了?谢兰庭今天的这番布置,所以谢兰庭刚刚当众发难,并?非拈风吃醋,而是想要试探齐鸢?
他其实并?不在意齐鸢的才学?怎么来的,自古以来奇人异事?多得很,只要齐鸢有才,那他这个知县便要维护爱惜。
洪知县只担心齐鸢惹恼了?谢兰庭。
谢兰庭背后之人权势滔天,若得罪这人,齐鸢岂不是要麻烦?
“谢大人……”洪知县赶紧起身,假做愕然道?,“大人可有高见?能否为下官指点一二??”
谢兰庭看他一眼,随后笑道?:“洪县尊有这样的学?生,乃是可喜可贺的事?情。谢某除了?恭喜之外,哪有其他想法?”
他说完站起身,拱手道?别:“下官已在扬州叨扰大人多日,不日便要回京了?。齐公子惊才绝艳,四月府试应当会有不俗的表现。下官就等洪大人的好消息了?。”
洪知县连忙应下,趋步送他出门。
等人走远之后,心里却忍不住琢磨起来,谢兰庭为什么特意提府试?莫非府试会有什么问题?
钱知府倒是对齐家敌意很深。可自己只是小小知县,对府试无能为力。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除了?督促齐鸢好好准备,还能做些什么吗?
他在这边苦苦思索,另一边,齐鸢却刚刚见着?李暄。
半天过去,李暄的样子已经十分狼狈,头发也散乱着?,显然在狱中挨过打。
典簿将人带到后便跟狱卒走远了?些。李暄戴着?沉重的脚镣,只靠在牢房的角落里。直到齐鸢喊了?他两声,才疑惑地抬头看过来。
“齐公子,”李暄问,“你?来做什么?”
“齐某有事?相求,还请李兄靠近些说话。”齐鸢见狱卒离得有些距离,又觉时间紧迫,等李暄迟疑地往这边走了?两步后,也顾不得许多,抓着?牢门低声道?:“李大哥,我这次来是有事?相询,你?可是从崖川出来的?”
李暄神情戒备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齐鸢低声道?:“我有位亲戚也在崖川中大军中,如今离家两年,毫无音讯。前不久听说你?们?崖川的总兵忠远伯叛逃投敌,此事?是真是假?李大哥可否告知小弟详情?”
他说道?后面,语气忍不住急切起来。
李暄却冷笑一声,反问道?:“齐公子,你?那亲戚姓甚名谁?当初是哪一营的?你?可说得出?”
齐鸢不妨他会问这个,愣了?愣。
李暄却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冷哼道?:“昨天公子为李某求情,李某当真以为你?是顾念我一念之仁,心中还惭愧不已。没想到你?竟是跟谢兰庭一唱一和故意诈我,让我污蔑忠远伯。你?们?用心何其歹毒!你?们?对得起崖川死去的数万兵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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