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陈因还是下来了。
他觉得自己再继续在房梁上趴下,待会儿可能就不止是一顿胖揍的事儿了。
叔侄两人相顾无言。
沉默久到陈因忍不住期期艾艾了一句,“叔父?”
楚路:“解释。”
他从来不是那种不给孩子解释机会的大家长。
“哦……哦、嗯……解释……”
陈因磕巴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光顾慌了,竟然忘了准备“狡辩”的理由了。
但是准备了估计也没什么用,陈因这辈子就没成功在叔父前说过谎,对上那双好像透一切的漆黑眼眸,什么假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本来以为在京城呆了这么久能有点长进,但是很显然长辈的威严根深蒂固,陈因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以然来,最后干脆自暴自弃,他直接问:“要是我不送信求救,叔父会来京城吗?”
楚路:“不会。”
真是一个干脆利落到叫人一点幻想都没有的答案。
陈因立刻『露』出了一脸“我要闹了”的表情。
“……叔父你好歹骗骗我吧?您这次要不来,咱们爷俩以后再见可就难了!”
一个在京城,一个在边疆,都是轻易不能离开的位置,特别是陈因后是要钉死在这四方皇城了。
“您养我这么大,就算不是亲侄儿也差不了!您侄儿眼都要蹲一辈子大狱了……”
要是这是“大狱”,那真是这个世上最豪奢的大狱了。
陈因仍旧在假模假式地装哭,语气好像自个儿下一刻就要告别人世。
“……我可是您养了整整十年的侄儿……您连来一眼都吝啬……”
“……”
楚路没有搭理他这试图掩盖自己焦虑的啰啰嗦嗦,径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话我当是教过你的。”
陈因念经似的哭诉一顿。
沉默了半晌,他才正经了语气,“有得便有失,这世上哪有不冒风险的事,这一次……我不就赌赢了?”
他以自己的安危为赌。
赌叔父会放心不下,亲自带病过来。
——他赢了。
有些事情会一辈子烙印在『性』格上,就算平里表现得再怎么开朗活泼,在幼年亲眼目睹了生父『逼』死母亲又转而自己之后,陈因也不可能毫不受影响。事上,就连“开朗活泼”这个『性』格,陈因也已经弄不清这到底是自己的本『性』,还是他觉得叔父喜欢这种孩子,以刻意表现出来的。
好在他不需要掩饰,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会包容接纳他的一切——
不管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
事也确如此。
在一顿思想教育心理辅导加课后作业,陈因简直是赌咒发誓“没有下次”,这次的事儿总算可以揭过了。
然而,这还是“书信求援”这一件事而已。
至于另一件……
这回陈因诚诚恳恳认错,“叔父,我错了。”
楚路:“无功者赏、无过者罚,上位者以个人好恶肆意封赏处罚,此乃昏君之相、亡朝伊始……”
“并非因此!”
陈因少见的态度激动地打断了他叔父的话,“并非因个人好恶……叔父当得起!”
“驱逐胡虏、复半壁江山……治农事、活百家姓氏……叔父之功可比古之徐侯吴公,没什么当不起的!”
楚路:“……”
虽然一直知道因为当年救了人一命的缘故,这孩子他一直带点奇妙的滤镜,但这已经不止是“滤镜”的范畴了……盲人墨镜吧?闭眼瞎吹那种。
楚路这短暂的沉默显然是误会成什么别的意思。
是到这时,陈因情绪反而冷静下来了——
“我知叔父一生忠正、不变二节,此次加封违背叔父本心。”
陈因知道,自己这次的做法恐怕已经触及叔父的底线了。
但是,等他终于大仇得报、纠缠他那么年的梦魇了结之后,陈因终于意识到自己以前忽略的东西……他的事情了结之后,叔父恐怕就要离开了。
“谢路”究竟是什么人呢?
陈因知道,这个世上,恐怕有亲眼见证对方从冰层中出来的自己才知道对方的真身份了。
而那位谢公又是位怎的人?
是在那个『乱』世飘摇、人人拥兵自重的年景中,说出“谢家世蒙皇恩,乃为启臣”的人。
那个群雄并起、人才辈出的时代,说出比这个好听的话的人了了,但是言行如一、至死未变的也有谢公一位而已……若是大启能再一位“谢路”,甚至于谢路能活得再久一些,那个时代最终如何落幕,恐怕无人可以预料。
陈因跟了对方十年之久,他自是知道叔父从未有改节“昌臣”等意思。
他是……不下那生灵涂炭的景象而已。
陈因年少时,曾经一度觉得对方会北逐胡虏、南灭大昌,重立新朝、建千秋不世之功。
那时的他满心仇恨,甚至希望这个过程快一点、再快一点,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证那个人国破家亡时的表情了。
但是,相处时愈久、心智愈成熟,陈因就越知道,自己幼年时的祈望不能成真了。
——那个人、他称作“叔父”的那个人,是绝对不会主动南下掀起战『乱』的……
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将军,但是比谁都厌恶战争。
以陈因最后才选择带人南下。
……
收复六州之土,不必同胞在胡虏手下如畜牲般驯养驱赶。
早在三年前,叔父想做的已经做完了,而之以留到今,是担忧他的安危罢了。
那既然三年前如此,三年后呢?
他想要对方留下……
“阳陵侯后人居于丘行,其十二世孙虽年尚幼、显聪慧之资……陈氏宗室有数位与之年纪相仿……”
——“阳陵侯”便是大昌对启朝末代血裔的封号。
“我以宗室子的名义将之收为养子,叔父可愿为‘太子太傅’亲自教养?”
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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