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简仔细打量她,是瘦了些,身形稍减,但气色还好。他才从欧美回来,见惯白种人,然而宛云的肌肤比白种人居然毫不逊色,真正雪肌,方才一进来,就仿佛最明亮的月光照进餐厅。
冯简想,若是别人娶到宛云,真不知该怎么开心才好。但之于他,最初只想要个金丝雀,却招来一只如此罕见的凤凰。如此便是怀疑大于惊喜,提防大于珍惜。更别说他向来就不注重这些情感。
但心下还是少许内疚,冯简咳嗽一声,不待宛云再开口便径直道:“我出差给你带回来礼物。”
宛云抬起眼睛,倒似有惊喜:“是吗?在哪里?”
冯简不由怔了下:“……在客厅。”见宛云兴致勃勃地要唤珍妈把礼物拿进来,不由头大,“吃完饭再看。没什么大不了,一把伞而已。”
沉默了很久,宛云仿佛也是惊奇了。她轻轻挑起眉,缓慢地重复他的话:“伞?你送我一把伞?”
冯简只以为她嫌弃,便淡淡说:“不会损你大小姐身份,这是全美最贵牌子的伞,只差镶嵌钻石更显你高贵。”
宛云却垂下眼睛,镇静说:“你不知道夫妻间不能送伞吗?伞和散是同音字,不吉利。”
冯简怔住。
他不知道,而且从来没有机会知道。
暗自震惊着,冯简着力控制着脸部表情,大脑里竭力地为自己想说辞:“我以为……送伞是代表夫妻风雨同舟的意思。”
宛云轻蹙着眉,只沉默地看着他。
冯简大脑对这方面没天赋,且再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他极度后悔,想自己应该买套折价女装回来,或者什么都好。
此刻只好硬着头解释初衷:“当初想着你是因为帮我撑伞而淋湿,伞小,所以……”
“所以你就为我买了把大伞当礼物?”宛云善解人意地替他补充,“这是不是说明,你以后只要和我出去就会开着那辆旧车,而那辆车在半路一定会坏掉,你一定回去修,而修的过程一定会再下雨?”
、6。2
冯简干巴巴回答:“有备无患。”又沉默片刻,终于顶不住压力,他硬着头皮:“抱歉,不如这周末我陪你逛街,你看有什么合心的东西,可以买给自己。当作我给你的补偿。”
宛云看了看他。
冯简最烦宛云这一点儿,能直接说的话偏偏不说,只一味地平静,平静得人难堪。他忍着准备花钱的肉疼,再给自己找补了一句,“反正也该给你买些贵重礼物当封口费,毕竟,我要谢谢你没有向你妈告状。”
宛云挑眉:“你说什么?”
“令堂这种个性,今天居然没有责备我在生病时扔下你不管……”冯简深觉男人整天讨论这些小事很无聊,顿了顿,道,“算了,反正这次横竖是我不对,我会对你作出补偿。”
宛云终于放下餐具,很平静地回答:“冯简,你最近在国外,都没看本城报纸吧?”
冯简不由怔住,宛云便让珍妈拿了前几日的报纸和八卦杂志出来。他只一瞥,登时被气得七窍生烟。
自己的脸再次被印在杂志和报纸封面当做头条,下面是大大而惊悚的楷体字“城内最大妻奴”,副标题是“冯简为搏爱妻欢心,冒雨去便利店买食物”。
翻开内页,冯简发现他和宛云去寺庙的上香之旅,被形容成了宛云病后挑食,非要去吃便利店食物。而自己为了躲避记者,才开着旧车出行——
记者抓拍了几张照片中,其中一张是冯简推开车门,不撑伞便奔到便利店;另一张是冯简正低头为宛云挑奶茶,最后一张是冯简抱着一大堆食物低头准备上车,宛云在车厢内披着明显是男人的外套等候;两人气氛似乎甚温馨。
似乎而已。
这还嫌不够,不知有哪位神通广大的记者得知两人新婚夜分房而睡,再联想到宛云之前的生病,因此变成了“冯简怜惜爱妻体弱多病,并不肯立刻洞房,但年轻力壮,欲火无处发泄,婚后第二日便飞到异国——”
在北美的工作行程也被略微被记者一提:“极其忙碌,不近女色、每日跑步泻火”。
冯简飞快地翻着杂志,脸由白转绿再转黑。
生活被暴露在公众前不可怕,可怕的是暴露的是完全没发生的生活。
宛云淡淡说:“拜报道所赐,现在人人都知我们是城中最恩爱的夫妻,妈妈看了这些,自然不会询问你抛下我出差,更不会知道你在此期间居然从未给我打过电话。”她说,“所以你此刻谢我,依旧是谢错了。”
冯简扔了杂志,只觉这一生从未有这么愤怒过,也从未有这么无力。
他心下各种念头,口气仍然冰冷:“几天前的报纸你倒都收藏着,就是为了等着回来气我?因为我抛下生病的你出差,没给你打电话?我可能是过分了些,但我早跟你说过,你选择和我结婚,并不是——”
宛云皱眉,目光轻轻下落,随后截断他,问道:“你的戒指又去了哪里?”
冯简话的尾音还在喉咙里,依旧铁青着表情,但原本就夹杂心虚的愤怒和强势便像眼前的饭菜,声势色彩还在,内里却完全变了质。
出差时坐长途飞机,手指肿胀,他将戒指随手扔到行李的最底层,趁着在北美没人监管,也忘了此事,而回来时便又忘记戴——但怎么能又忘记?
冯简无话可说,很想找个东西靠一靠。
宛云再盯他看了半晌,随后拉开椅子,走过来坐到他身边。
冯简不由再挺直背。他向来知机,立马道歉:“实在抱歉……”只觉得背后都是冷汗,“这样吧,明天我就陪你去买点你喜欢的礼物,再在你上次说喜欢的餐厅订一桌晚餐当做赔偿。实在对不起,我并非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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