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云生活的环境,以及曾经的经历,那些隐瞒、谎言、虚与委蛇从没有停止过。如今,终于有人和她同样讨厌这点,唯一遗憾的,似乎只是她自己也在他那份嗤之以鼻的虚伪名单里。
和馆长下楼传真的时候,看到大厅有意想不到的两人在攀谈。
冯简斜靠在沙发上。他手中握着份简历,正若有所思打量眼前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德里,里雅安。呃,呃,德。克莱恩。”
“外文名字?”
呃,不对,应该是e;klyein。”对方思筹,“应该这么拼写。”
“那以后,我叫你阿德里——”
“阿,阿德里雅安。德,德。克莱恩。”
“还是叫你adrien——”
对方结结巴巴地说出来,再真诚而富有感情地说,“其实叫什么名字,都随便冯先生啦。像馆长样,亲切地叫我小克也可以。”
“那我还是叫你阿德里——”
“呃,阿德里,里,雅安。德。克,克莱恩。我父母给我取的名字太长……”
馆长三步并作两步地朝他们奔过去。
洋人看到他们,蓝眼珠子闪闪发亮,布满金色汗毛的胳膊搂住馆长:“胡!好消息!冯先生收下我了!以后,我要向你证明我的工作能力!”
馆长被搂得眼珠子凸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洋人想继续行贴面礼时,馆长一脚踹开他,质问冯简:“你怎么真雇他?”
冯简不以为意:“你男朋友说半年不要分毫工资,权当实习锻炼。我便答应,正好当还你赠票的人情。”
馆长瞪他半晌,突然道:“你为何来回问小克的名字?”
冯简随意道:“难得碰到个名字这么长,却连自己名字也说不清楚的人,我就让他把能说的都说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宛云缓慢走到近处,不靠近,也不搭话。
馆长转头,不由生气:“李宛云,我忍受你多年,为何如今还要忍受你的丈夫?”
力道刚好的推她过去。
宛云重心失衡,向前倾倒,冯简顺手把她扶稳,皱眉看了馆长一眼。
“你怎么来了?”宛云轻声道。
冯简道:“你母亲在餐馆订好座位,嘱咐我接你一起,今晚不需回家吃饭。”
宛云沉默片刻,随后道:“等我片刻,我再取个东西。”
冯简点点头:“你方便吗?我正好有话同你讲,找个安静地方。”
馆长看着这两人自顾自地离去,转头对洋人皱眉说:“每次在这两人面前,我便觉得自己累赘。”
小克摇晃他的手:“人家感情融洽,正似我们一般颐养天年。”
馆长呵呵冷笑,忧伤道:“你除了这张脸和床上技术好以外,到底还有甚优点?”
对方自信道:“……一颗爱你的心!”
馆长极不耐烦道:“我最不需要别人爱我。”
已经走远的宛云好像听到这话,不由转过头来朝馆长笑笑。她那笑容不同平时的淡漠冷寂,极其的美丽清澈。
身后两人不由都愣住,呆呆地看着她。
“真应该带相机。”职业习惯使然,洋人双手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方框,遗憾道,“应该照下来,李小姐真美。”
馆长没搭腔。
过了片刻,他突然道:“你说,冯简收你进公司,真的是买我人情?几面之缘而已,我能有这么大人情?”
洋人不解地看他。
馆长沉静地说:“我觉得,冯简他是……爱上我了。”
顺着蜿蜒走廊,冯简陪着宛云来到艺术馆高层。在攀沿过程中,他一直慢吞吞跟着宛云,并不想并肩而行。
宛云收拾桌上杂物,突然听对方开口:“你这几日也熬夜?”
她看过去,桌旁边的咖啡机一直亮灯,咖啡渣没来及扔。
冯简不耐烦地说:“你居然不敢回家?李宛云,现在你才是半山别墅的女主人,不要这么懦弱,任人反客为主、鸠占鹊巢。”
宛云第一次听别人如此形容自己,不由笑道:“别墅的男主人自己都逃走,我哪里敢独自做重大决定。”
冯简冷哼:“我根本不在乎。但如果我做主轰人,定然会把你妈你妹妹你保姆你的狗统统撵走,到时你又阴阳怪气。”
宛云再笑道:“过于无情。到时别墅里只剩下你我两人,更相看成厌。”
冯简方才话出口,其实并没多想。此刻宛云这般随口玩笑,他倒突然沉默,脸色表情都看不出想什么。
宛云在他的沉默里抬起头,发现冯简也正望着她。
“宛今为什么突然回来?”他淡淡说,“她那天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一天终于来了。
宛云微微苦笑,并不是惧怕承认,她还不至于软弱到逃避过去,只是不想破坏两人已经如履薄冰的关系。况且,该从哪里讲起——
冯简皱眉,继续冷道:“她抓到你和周愈的什么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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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云不由地抬起眼睛;说实话那一秒内心十分震惊,双手微微颤抖又握住;但面无表情——脸上还没反应过来。
冯简正紧紧盯着她;等几秒后;移开视线,暗骂声:“果然。”
并非得意洋洋或知情不报的口吻;男人的语气还算平静,倒像石头落在深井里,沉闷一声;咚得坠下去;不知深浅。
他也就这么平淡对她问了一句;随后一直皱眉,并没有继续追问下文。
宛云这种性格,居然都开始被他弄得心神不宁。
她摆了摆手,打破沉默:“别乱猜。没有什么,早就断干净。”犹豫片刻,她再补充一句,“十年以前,就没有任何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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