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不希望李瀛再继续折腾,重活一世,他不会再把所有心思放在爱这个人身上,同样他也不希望李瀛再把心思花在他身上。
得不偿失会让人生恨的。
李瀛抬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仿佛只是想这样看云清辞而已:“如果我不爱你,你会心么?”
云清辞很认真地想想。
李瀛静静握他的脚,手指无意识地缩起,心『潮』乍起又伏,很难描述究竟是在渴望还是在畏惧。
他的指腹按压在云清辞的脚踝上,触感一片细腻光滑,垂眸去看,一如既往地冰白·精致。
耳边传来云清辞的声音,干净利落:“没感觉。”
没有很心,也没有不心。
他的爱与不爱,对于云清辞来说,已经没有所谓。
李瀛喉结滚,将所有欲言未言之言尽数吞下。
他前世所求不过是希望看到云清辞活,可人总是贪心的,看到他活,还希望他爱,希望他爱,又希望他如以前一样深爱。
总有人狂妄自大,鸡肠狗肚,对身外之物难舍难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不到最后,如何能够明白,骄傲,自尊,帝位,在那株炙烈独炬面前,其实不值一提。
但,他再也没有机会。
脑中忽然忆起那寥寥不过几句的交谈。
“陛下可曾想过,世上无逆天改命之说,若有,那其实也不过是命中注定。”
“朕总得有个念想。”
“便是当真回到过去,您也不会知道,此生既定结局无法改变。”
“……若当真有另一个朕回去,那么,这么多来,也值得。”他问:“大师可否给个准信?”
“如若此灯转为赤红,便是精诚所至,金石为之时。”那人念一声法号:“陛下亦可安心。”
……
如若前世的他知道此事当真成,而且,坠楼的君后也已重新来过,想必也不会在意他是否像以前爱他。
李瀛的心沉沉地落入深渊,无影无踪。
云清辞又慢吞吞地说一句:“但还是会有点不甘心的。”
李瀛猝然抬眼。
将灭未灭的心火倏地支棱起来。
他一瞬不瞬地望云清辞,无限希冀蜂拥而出。却见到对方嘴角一挑,眉梢又染上恶意:“我这样说,陛下会单方面对我一厢情愿么?”
他又在作弄他。
但这才是云清辞,只要他曾经付出过,就一定会想要得到回报,哪怕不是回报这个,也要让他回报那个。
李瀛没有说话。
他低头,仔细将云清辞的脚放进子里,后者懒懒收脚,暗道什么为他发疯,狗皇帝,嘴里没一句实话。
他没有追问刚才的问题,便又恢复和睦友善,随口道:“快上朝,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你呢?”
“我当然要睡,这么冷的天,我能睡到日上三竿。”
云清辞卷起子躺下去,看到李瀛给他掖掖角。
不禁又抬头看他。
到底没忍住问:“你今日,为何去前朝冷宫?”
“……你不是说,想建楼?”
“那你不是说不建吗?”
李瀛看他一会,“你为何想要那楼?”
“我觉得你欠我的。”云清辞说:“把我骗进宫来,我什么没得到,还不许要栋楼?”
“我没骗过……”
“你又来。”云清辞打断他,瞪他道:“你是不是想说你身不由己?我就要栋楼罢,爱给不给。”
他把脑袋蒙起来,又伸出来,挖苦他:“抠门精。”
李瀛:“……”
他看云清辞缩回去,然后背对他,拿脚使劲蹬一下子。
“你真的,那么想要?”
其实也没那么想要,但他早就习惯一抬头就能看到鎏金栖凤楼的灯笼,描金屋檐富丽堂皇,如今一直瞧不见,心里总觉得少点什么,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个楼所表的意义。
鎏金栖凤楼是为他一人所建,这是泼天荣宠,往那一立,谁敢小瞧他云家。
更别提站在楼上就可以看到小时候和母亲一起居住的城郊别院,云清辞极其喜欢那栋楼,否则也不会选择那个地方跳下去。
前世李瀛因为撵他出宫,而害他誉扫地,不得不建这栋楼向世人宣示他依旧还是最得宠的君后。虽说今生李瀛为他法驾,但那也不过是口口传罢,可楼却是实打实的、持续的宣告。
云清辞也是要面子的、虚荣的人。
他继续背对李瀛,说:“嗯。”
“好。”李瀛松口:“明日,我让工部打图样。”
“我有图。”云清辞生怕他反悔,一个翻身从床榻跳下来,赤脚冲到桌前拿过一张图纸,又蹬蹬跑回来递给他,道:“你看,怎么样,我画的,不错吧?”
“……”这分明少不人家工部的功劳。
李瀛看一眼,头又是一阵尖锐地疼,他飞速折起,云清辞立刻道:“你干什么,不要折,待会皱看不清。”
李瀛松手,暂且反盖在床头桌案,然后弯腰把赤脚的云清辞抱回榻上,重新拿子把他盖住,道:“你就这样直接与我索要,不怕惹我生?”
云清辞扬眉,道:“我免费给你李家提供图纸,让你禁城从此多一道美景,说不准以后可流芳百世,你感谢我还来不及呢,凭什么生?”
云清辞一点不怕他。
既然是利益联姻,建楼不过是他向李瀛索要的第一道荣宠。
张斯永的职位如今空下来,他准备把三哥推上去,只是政治上的事情私下与李瀛谈比较敏感,李瀛又不是他勾魂魄的昏君,枕边风吹不得。
但有李瀛为他建楼这一道号令,下面的人看眼『色』,也能明白谁家才是御前红。
届时再图谋,会容易许多。
李瀛端详他,须臾一笑。
“君后说的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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