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爷提刀,谢老当家竟然也没有让人阻拦，反而吩咐范开：“去，把陈宿看紧,就让他俩对砍，别让他们再过来，什么东西？”
谢老当家把宋皎谢沉拉到自己这边来：“明天就打发走,你们两个不许见他，再被带坏。”
没多久，后殿传来陈宿的惨叫声，殿中也重新传来二夫人的哀嚎声。
谢老当家又厉声道：“范开,让他别嚎,堵上嘴！”
陈宿的声音渐渐消失,谢老当家紧紧地抓谢沉宋皎的手，把他们两个都抓疼,显然已气极怒极。
宋皎反过来握住他的手：“爷爷,会没事的。”
这时候,宋皎才察觉到,原来谢老当家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谢老当家很有天家威严的这想,他只是用自己极其朴素的土匪想，担心两条人命。
毕竟是相处十余的儿媳『妇』,她又不曾犯错,都是被自己的儿子害得。要是她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这条人命,谢二爷难辞其咎。
不知道过多久,谢夫人才满手鲜血，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走出来。
她朝谢老当家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谢老当家就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宋皎谢沉连忙扶住他：“爷爷？！”
*
二夫人的孩子没保住，二夫人还昏『迷』不醒，谢老当家也倒下。
二夫人那边，谢夫人在照顾，宋皎不懂得怎么照顾产『妇』，只是去看一，就被赶出来。
他谢沉今天一整天都没去上课，就谢老当家待在一起。
谢老当家头疼得厉害，大夫开『药』也不见好，说是轻的时候气血太盛，总是上头，现在老，就留下病根。
宋皎就坐在榻边，把浸热水的巾子拧干，一遍一遍地给他敷上，巾子冷就换，足足换十来盆热水。
谢老当家一会儿咬紧牙关，一会儿又大口喘气。
宋皎担忧地看他，再要给他换一条巾子，被他拽住衣袖。
宋皎附耳过去，谢沉见状，也上前听吩咐。
宋皎问：“爷爷有什么吩咐？”
谢老当家微微抬起头，在他耳边说几个字：“消息……封锁……”
宋皎即刻会：“爷爷是说，爷爷生病的事情，还有二婶的事情，不要传出去，是吗？”
谢老当家点点头，宋皎也点头：“好，那我现在就去告诉范开叔，让他告诉今天在偏殿侍奉的人。”
谢老当家稍微松口气，很快又提起声音：“下午……书房……”
宋皎谢沉对视一，宋皎还不太明白的时候，谢沉明白：“爷爷，下午书房里朝臣议事，你不能去，让我爹去，是不是？”
谢老当家点一下头，又勉强抬起手，拍拍谢沉的肩膀。
谢沉又问：“爷爷让我卯卯也去。”
谢老当家不再说话，抬手捂额头，翻身朝里，要睡觉。
谢沉拽拽宋皎的衣袖：“爷爷，那我们去。”
他拉宋皎，两个人就这样退出去。
书房里，宋丞相几个文臣都已等，见他们两个来，都不免有些疑『惑』。
宋皎扯扯嘴角，勉强笑掩盖过去：“今天中午谢爷爷一起吃饭，谢爷爷说，让我沉哥过来锻炼一下，他自己喝点酒，现在正头晕，就不来。等一下干爹也会来的。”
这确实是谢老当家能做出来的事情，就是偷懒。
所幸今天的事情不是那么要紧，几个大臣也都认得他们，对他们都善，就让他们留下来一起。
宋皎走到自己爷爷身边，爷爷一起坐：“爷爷。”
宋爷爷大约知道什么，但是也没有戳穿：“嗯，你去不是还帮爷爷批折子吗？等会儿看看你退步没有。”
“是。”
*
谢沉宋皎一走，原本背对外面的谢老当家就捂脑袋坐起来。
他大喊道：“范开！范开！”
范开跑来：“陛下有什么吩咐？”
“那个小畜生，立即送去丰州，给他娘守墓。”谢老当家咬牙，压低声音，“就说是给他的封地。到地方，再直接打死，敢在我皮底下耍心，他也配。”
范开低头：“是。”
谢老当家特嘱咐一句：“不许走漏风声，特别是对沉哥卯卯，他们两个从小宠长大的，也没见过这些肮脏东西，两个光明磊落的孩子，都被那个小畜生给恶心。”
“是。”
“再看好二爷，他爱砍自己就砍自己，反正他死不。等慧静醒，跟她说，这件事情……”谢老当家深吸一口气，“是我谢家对不起她，她要是想让二爷给她当牛做马，就让二爷伺候她；她要是想离，我谢家也亏待不她。什么时候她愿，我亲自带二爷给她赔罪。”
“二爷手里没办完的事情，让老大接手，让老大看点，分给沉哥卯卯去做，他们两个也好试试手。”
一口气说完这话，谢老当家就“砰”的一下，脑袋砸在枕头上。
范开扶他一下：“陛下还是动气，大夫说，这头疼的『毛』病，就是轻时常上头才落下的病根。”
“我死得，这一大家子，个个儿不让人省心。”谢老当家握住范开的手，“你想，我这辈子，轻时气风发，到老，怎么就变成这样？”
范开在榻前地上坐下，低声道：“陛下放宽心。”
“你想，我轻时娶老婆，花浑身上下仅有的一点儿钱，还不够，还是跟你借的。”
“后来做土匪，一会儿听说张员外家的小妾老婆闹起来，一会儿又听说谁家的五六个儿子争起来，把老父亲的棺材都劈开分。我都怕死，老婆死后，愣是没再娶，就守这两个儿子过活，也没强求他们做什么，我以为我们家能好些。”
谢老当家一瘪嘴，几乎要带委屈的哭腔：“结果呢？老大算是像我一些，也没什么心；老二……我还以为老二是个好的，聪明，懂退，是这怎么是他装出来的呢？他怎么就装几十呢？”
范开握住谢老当家的手，安慰他：“不是还有两位殿下吗？两位殿下都是好的，太孙殿下近来沉稳许多，也有帝王气象；宋皎殿下也聪明。他们若是不好，陛下又怎么会派他们去书房呢？”
谢老当家摇摇头：“来不及，我怕来不及，我这阵子时常在想，我要是死，留下这两个孩子，他们怎么办？老大指望不上，他们两个……”
“陛下身强力壮，只是头疼的『毛』病要控制，往后我监督陛下，陛下动怒，我立即就劝，陛下一定会长命百岁，直到帮两位殿下扫清障碍的时候。”范开想想，“还有宋丞相，宋丞相……”
“他的身子也不大好，我只怕是要比他还先走。”
范开再劝慰几句，帮谢老当家换额头上的巾子，谢老当家说说话，就这样睡。
范开让人在门外守，立即去关押陈宿的地方。
阴暗的偏殿里，陈宿坐在墙角，面无表情。他的腿被谢二爷砍一刀，简单地包扎，没有什么用处，还在不断地往外淌血，浸湿他半面衣裳。
范开看他，底也尽是毫不掩饰的憎恶：“陛下开恩，给陈公子封丰州做封地，好让陈公子长伴在母亲身边，已尽孝道。”
陈宿听见这话，猛地抬起头，连睛都亮。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谢老当家现在只有他谢沉两个孙子，他还是长孙，寻常富贵人家都求多子多福，谢老当家一定也不例外，他绝对舍不得处死自己。
只是去封地，去几，等谢老当家消气，他就能回来。
这一步棋他走对。
陈宿扶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范开面前，俯身揖：“谢过陛下。”
范开看见他脸上淡淡的笑，没想到他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一抬手，就把他按在地上：“陛下赏赐，跪下谢恩。”
陈宿也不挣扎，就那样轻易地跪下。
范开瞥他一，又道：“陈公子不便在宫中久留，这就送陈公子上路。”
陈宿对凤翔城的一切，对这里的一切，都是从书上、乡野间上演的大戏与传闻得来的。
有封地，不应该有仪式吗？
他有些怀疑，但是不敢怀疑，他害怕自己失去转瞬即逝的机会，于是他忙不迭磕头谢恩。
就这样，陈宿连腿上的伤口都没有重新处理，就这样被送上一辆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马车，前往他的封地。
丰州，那个他生活十来的穷乡僻壤，让他受尽屈辱的地方，与凤翔城天差地别的地方。
他衣锦还乡，陈宿忍腿上的剧痛，这样想。
*
二夫人这回，不比从前烫伤刀伤那样的皮外伤，宋皎也不敢随便从系统商城里拿东西给她吃，怕把事情弄得糟，只能时不时过去看看。
第三天的时候，二夫人才悠悠醒转。
谢夫人原本还想拖一阵子，等她把身体养好再说，是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二夫人流泪追问她，谢夫人只能放轻语气，斟酌词句，把事情都跟她说。
“你别难过，你还轻。你没醒，二爷都绝食三天，爹也说，随便你怎么处置他，他就当没这个儿子，你先别难过。”
谢夫人看看周围，又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个小畜生，爹让人拖出去结果，这会儿都埋。”
是不论他说什么，二夫人都是一脸怔怔的，眨眨睛，两行泪便从眶中滑出。
谢夫人只能把她抱怀里，帮她擦泪：“好好，这时候不兴哭，你别哭。”
谢夫人哄好一阵子，二夫人才终于哭出声来，她带哭腔，只是唤一声：“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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