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入秋，蟹肥膏厚，宝姑娘起了海棠诗社广邀姐妹。

我披上新做的披风，碳粉描眉，嬷嬷为我插上新做的牡丹，正说话间，二太太家的陪房进来，手里拿着扁长匣子，进门行礼，等我叫了起她才方起，半点不见旁人那处嚣张跋扈。

“奉二太太的命，给姑娘送来几只新来的宫花。”

“是旁人都有，还是独我一处？”

她张嘴，半晌讪讪挤出话来：“旁的……都有了……”

哦，这是二太太削我脸面呢，偏她家陪房吓破胆，连话都说不清楚，半点气势也无。

我眉眼带笑，一手支着下颌，随意拂过宫花，轻佻慢捻，细白的指尖比照白玉的枝身，倒是更胜一筹的莹润。落我面子？有点意思，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娘娘的生母？听闻老太太吐露，皇帝十月南巡，落脚甄家，让我好好准备准备，搏一搏富贵，我若进宫，夺了大姑娘那份薄弱的可怜的恩宠，她生吃我的心都有。

“行了，你退下吧。”

颤颤巍巍看着怪可怜。

她走后，嬷嬷为我解下披风，换上另一件大红的昭君套，流光潋滟，风姿卓越，我回眸一笑，笑痴了她：“嬷嬷，我美吗？”

“姑娘之美，天下罕有，姑娘之姿，瑰丽无双。”

“那姑娘我，可能一搏天恩？”

嬷嬷惊叹：“若姑娘不去，便是暴残天物。”

是啊，为什么不去呢？

我的仇我的恨我的不甘我的怨念。

纳兰……

算着日子也快了，我让雪山的精怪送来雪魄，令东山的蛛娘按照云衣的款式日夜赶工，终于在十月来临前，赶了出来。

广绣长襟，腰悬玉带，裙摆散落如雪花，衣裙之上是暗色银丝编织的百花图案，云枝缠绕，阳光之下灼灼其华，月华之中皎皎明丽。

我曾见过天后穿这件衣裳，她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戴着极品神器的指尖肆意忌惮的划破我的脸颊，嫣红的血喷溅在那件裙摆上，终其一生，我都无法忘记那份凄厉绝伦的艳色。

我穿上衣裳的那天，十月飞雪，灰色的天空，漫天的雪白，仿若无声无息的哭泣，咿咿呀呀，低声细语，举手飞扬的裙摆盛开出举世无双的花，层层叠叠花瓣之间，回眸一笑，便落入那人眼中。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睫毛痒痒的，雪花融化在眼里，轻轻眨动，眸光流转，惹得那人痴痴呆呆，看得我莞尔一笑：“你是谁啊？”

他穿着一身暗黄色的袍子，故作风雅摇晃手里的纸扇，看着我的样子就像一只张嘴的鱼，傻不隆冬，而后回神，面色胀红，竟是慌慌张张行了一礼，这礼四不像的，腰弯一半又停住，想起不该如此，便端着架子问我：“姑娘又是何人？”

他端架子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人，也是黄袍子，容长脸，与他六分像，气势威仪却是他不能比拟。

我这人有个坏毛病。

就像我之前说的，好吃懒做，撒娇弄痴，还爱勾引男人，这天下父子相残，是最最精彩的戏码，让人捧腹嗔笑。

“这是曹家后院，你不问自来，却问我是谁？好没道理。”

“是孤……是我不是，在此给姑娘赔个理。”

他真的弯腰赔了个不是，这让我刮目相看，他又问我姓名，我微微一笑，也不答，犹如小鹿羚羊轻轻跳开，飞快跑进院子深处，他追了两步，伸手一拽，把我拽住。

“请问姑娘芳名。”

他不依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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