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反应倒也快:“这孩子,被吓到了,嗐,她二婶,今儿就到这叭,我先带着茵娘回去了。”
姜闻娘的话把茵娘架在火上烤。
茵娘一边安慰自己,自己有了身孕,官人不会再打自己,一边又把自己代入姜闻娘的处境,她难以想象,那样的日子还怎么熬下去,一时水深火热起来。
听了婆母的话,也不反驳,姜闻娘的事她确实不想再听下去了,她怕再听下去…
吕氏这次没有再留,姜闻娘这个事情,确实有些棘手,得容她好好想想。
那陈氏拉着茵娘出去,路上漫不经心道:“那姜闻娘真是命苦,只是这女子一辈子都身不由己,和离回家给家里丢人现眼不说,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再被随便找户人家嫁了罢了,难道娘家还能养她一辈子不成?你说是吧茵娘?”
…
这姜闻娘的事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也不好办,只拿了银子和那刘家私了就行,只是姜闻娘一天不嫁人,她的父母就还可以主宰她的去向,到时候发卖了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还名正言顺。
姜闻娘只以为自己豁出去和离了就能离开了那个吃人的地方,当初拼着一口气没皮没脸地回家撒泼,只为了寻找一个她们母女俩的容身之所,哪里想要她只是逃出了刘家那个吃人的地方,再进了另外一个吃人的地方。
娘家根本不欢迎她一个和离的人,大嫂二嫂这些天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她娘苗氏直接劈头劈脑骂她是个丧门星。
她像个货物一样,出嫁了归属她的夫家,和离了回了娘家,归属权又转移回了她娘苗氏手里,命运的主宰权从来没有掌握在她的手里。
姜闻娘两条路都不想选,刘家她是不可能再回去了,但是她也不想再被卖一次。
她知道她贸然上门向姜秀才家求救,这事儿姜秀才一家得不到什么好处,还可能被她亲娘顺势攀扯上。
她也是个心狠的:“不叫秀才娘子多为难,我今儿只求能不被随意卖了去,以后也不想嫁人,听闻秀才娘子家是开酒楼的,我愿自签了死契,日后给娘子做牛做马都行,只求娘子赏我们娘俩一个容身之所。”
刘家不是她的家,姜家村的娘家也不是,她没有家了。
反正都是卖,不如自己把自己卖了,只从此以后不管是刘家还是娘家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吕氏原本觉得这事很麻烦,说穿了这事就是家庭内部的事,就算官人是姜家村的族人,但是插手了也讨不到好。
没想到这闻娘是个肯豁得出去的,居然想要签死契!想来是真正没了别的办法了才想出这招。
吕氏叹了口气:“这事儿等晚上吃饭的时候跟官人商量商量叭。”
姜榆只觉得惊叹又悲哀。这姜闻娘当时的表现还让她觉得这个朝代民风开放,没想到她这样一个要强的女子,最后竟然只能卖身为奴逃避再次被嫁出去的命运,难怪那时候张氏说她后面会再嫁人…
晚上餐桌上姜铎听了闻娘的遭遇,直邹眉头,久久才开口对着姜闻娘道:“闻娘且在家里先安心住下叭,赶明儿我带你回去姜家村把这事儿解决了,别担心。”
姜闻娘只不过强撑,她对这个不常见的二堂叔怵得慌,如今听他愿意帮自己,只觉得心病去了一大半了,毕竟连村长姜镇很多时候都要听这个二堂叔的意见。
姜闻娘谢道:“谢二堂叔,以后闻娘做牛做马报答。”
姜铎并没有想让姜闻娘做牛做马的想法,也不会让她签死契,毕竟死契就是入了奴籍,以后姜闻娘再没有反悔的机会,她的女儿大妮以后也只能是奴籍,这不仅对姜闻娘不好,对他自己的名声也不好,毕竟哪个有良心的族人,会把自己的亲戚签进奴籍?
姜榆没想到二狗子这样一本正经人,竟然没有把姜闻娘劈头劈脑骂上一顿,让她滚回去相夫教子,竟然和颜悦色。
她震惊了,毕竟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二狗子给她的感觉就是个爱面子又爱讲读书人那些规矩的人。
——!自己私下赖在他怀着没事,一旦有人来他就觉得自己没规没矩用完就扔的。
吃完饭她也不急着去玩耍了,只在书房缠烦着姜铎,自觉地坐在姜铎的怀里,她紧盯着二狗子:“爹,你们读书人不是最重视那什么名声的吗?怎滴你今儿答应帮闻娘了?你打算如何帮闻娘?”
姜铎觉得这臭小子,说起话来有时候就很气人,什么你们读书人?
——!感觉有被内涵到!
含沙射谁呢,不就是想说他们读书人重规矩古板吗?
也是这臭小子连字都认不全,还不足以称得上读书人。
姜铎严肃道:“三郎,你觉得考取功名是为了什么?”
姜榆只觉得这是一道不简单的送命题,答得好没奖,答不好可能有幸获得一顿竹鞭炒肉,她得好好想想,按着二狗子每天不忘鸡娃的狠劲,望子成龙者古今都有,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时代最远大的理想,没有之一:“为了做官!”
姜铎没想到自家这臭小子理想远大,抱负甚远,心下高兴,也不夸奖。
他只道出了自己朴素的梦想:“爹当时没想那么多,爹当时只是想着让家里过上好日子,这男人啊,若不能立起来,是保护不了周围的人的。”
他认真地看着姜榆道:“你刚刚问我,我要怎么帮这闻娘,其实闻娘和我们家关系不近,咱家确实可以袖手旁观,只她都求到我们家来了,不帮也不行,再就是她一个女子,肯为了自己的闺女豁出去,确实令人佩服,帮她一把又何妨?这事到底是她家的事,爹帮是帮,但她家里人可不好相与,和睦不和睦这事谁说得准呢,他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日后闻娘要是和她娘家和好,反咬咱家一口,我们里外不是人。所以…只让她签了活契,把钱给了那刘家,以后十来年她在铺子里帮忙也算自由,嫁人不嫁人都可以…”
再就是他家的钱也不是打水漂来的,一次让他白出十几两银子?要是每次村里谁家有困难都能从他这得到好处,他就是家财万贯也顶不住,更何况他就是一个刚刚发家没多久的泥腿子。
所以银子他可以先帮忙出,但是活得干。
姜铎见姜榆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觉得话不能停:“再就是要将心比心,三郎,爹刚刚说了,爹读书是为了家人过上好日子,这个家人也包括你出嫁的两个姑姑,你两个姑姑出嫁前对爹极好,若是这事发生在你两个姑姑身上,爹必然不饶过你两个姑父!”
姜榆问道:“若是和离回家来呢??”
姜铎语重心长道:“真是孩子话,刚刚不是说了,考取功名就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吗,爹都考上功名了,只要爹在一天,只要你两个姑父在这功名上头没能赢过你爹,他们就不敢对你两个姑姑不好,女子在夫家过得好不好,还得看娘家兄弟给不给力,这闻娘也就是不幸摊上这么一个娘家,兄弟不给力还拖后腿,才会让她如此被人作贱。这个世道,女子比咱们男人有更多的身不由己,所以只有家里的父亲兄弟立起来,才能护她们周全。”
姜铎又顺着姜榆的话头往下讲:“退一万步说,就是你两个姑姑和离回来,爹有钱有功名,在这荷花镇再给你姑姑找个夫家也可以,女子似浮萍,说到底还是要家里兄弟给力,给她们依靠,让姐妹们能挺直腰杆生活。不仅仅爹,三郎,以后对你大姐二姐,你也要拿出这种担当,做她们的依靠。”
姜榆真的觉得自己小瞧了二狗子去,只下午这姜闻娘的悲惨人生都让她对这个朝代感觉有点窒息了,二狗子就告诉她,可以换个角度,变成一个保护者,让家中的姐妹在这个时代活得自在些。
姜铎看三郎望着自己的眼神,像只小狗,充满了依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下了结论:“所以,三郎啊,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咱们身上得有功名,别人才不会想欺负咱家就欺负咱家,咱们能做的是什么,就是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每天一碗劝学鸡汤,干杯!
…
隔天姜铎就带着张氏一大清早来了荷花镇先去了赵家看了芯娘,中午到了二房家,才知道茵娘也有了。
张氏笑道:“昨儿还是赵女婿去咱们村卖豆腐来咱家说我才知道的,却是不知道茵娘也有了,这下可好,下午我再去看看茵娘。”
吕氏道:“我们也是昨儿才知道的,估摸着茵娘家还没来得及到姜家村通知大嫂。我昨儿看着茵娘脸色不太好,我这一早就煲了汤了,一会儿分做两份,一份大嫂你带去看茵娘,另一份我下午带去芯娘那。”
张氏听说茵娘脸色不好,就担心得很,只恨不能立刻去了吴家看看茵娘,只这会儿刚吃了午饭,正是休息的时候,吴家规矩重,自己冒冒失失上门,给自己闺女丢人,好容易忍到了能去的时候,一刻不停地去了吴家。
吕氏则带着姜榆去了赵家,一个是昨儿茵娘和姜榆刚见过,再就是上次赵大郎送了一篮子的零嘴给了姜榆,这次上门不去谢谢到底不好,还有再就是姜榆也想去看看芯娘。
到了赵家的豆腐铺子,赵母一个人看着铺子,看到吕氏,热情打招呼道:“她二婶儿来了,快进去坐,我家官人和大郎刚出去卖豆腐,芯娘一个人在后院正无聊呢,你们来了她肯定高兴。”
人逢喜事精神爽,赵母笑道:“可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你们进去坐,我给你们沏茶去。”
吕氏忙道:“亲家可别忙活了,你这铺子里还有生意呢,你忙着叭,我们进去陪芯娘说说话就行。”
赵母摆摆手道:“没事儿,现在这个点买豆腐的人少,再说街坊邻居的,谁来了要买,喊一声我就听到了,不差沏茶这一会儿!”
说着风风火火要去沏茶了,芯娘在后院就听到了动静,如今出来一看是自己家二婶带着三郎过来看自己,对着赵母道:“娘,你别忙活了,我去沏茶就行。”
见赵母不赞同的样子,只道:“我是怀了身孕又不是得了重病,你不让我做这不让我做那,我都快发霉了,沏茶我可以的。”
想来日常在家和赵母相处得就很好,这似撒娇又似抱怨的话随口就来。
赵母很无奈:“好好好,你沏你沏,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姜榆自打一进来就在观察大姐的脸色,见她脸色红润,打一照面就没停过笑,心下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懂这个,想来大姐这害喜没有二姐厉害。
那芯娘果然没怎么有害喜反应,吕氏拿了那煲汤让她喝,她吨吨吨就喝下去了,还笑道:“二婶厨艺真的好,这汤好喝。”
中途赵母总是不放心,进来过几趟,准备了零嘴,一会子就问芯娘需要不需要什么,照顾得无微不至。
还问吕氏:“她二婶儿,咱也没试过,她二婶可知道这丫头咋买,咱也给买一个。”
她跟老头子都是勤奋人,拼了一辈子了,家财自然有,只是向来节省惯了,也没想过要买个人回来伺候。
但是儿媳现在有了身孕,自家又有铺子里的事情要忙活,自己心里又担心儿媳一个人呆在后院闷,索性买个小丫鬟回来,平日里帮忙做做活计,也好叫她娘俩松快松快。
吕氏心下也不得感慨自己以前看走了眼,瞧瞧芯娘现在过的什么日子,真是掉到福窝了。
吕氏自是细细跟赵母说了。
等到她们要回家的时候,赵母热情道:“她二婶儿,咱们两家离得近,如今芯娘有了身孕不太方便,她二婶有空常来我家坐坐。”
…
等她们到了家,张氏也正好回来,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原是昨天,茵娘听了闻娘的遭遇,回去竟是给吓病了,张氏去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床上了,看起来脸色真的不好。
张氏谈到去二闺女家的事,脸上忧心忡忡,最后道:“茵娘还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给闻娘母女,弟妹你说这钱我是给还是不给?”
张氏心里对闻娘难免有些不喜,那苗氏年节那会儿就对着她的三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对三郎吐口水。
现在她的女儿还把她二闺女给吓病了,茵娘倒好,竟然还拿了五两银子要给闻娘。
要知道当初茵娘出嫁,嫁妆里除了那些笨重的家具,银子就十五两,一下子拿了五两银子出来给闻娘,张氏都有些懵了。
她不想给,但是这钱是茵娘的,且这闻娘的遭遇她在姜家村是再清楚不过,闻娘有些可怜。
一时她竟拿不了注意,只好问问吕氏。
吕氏也暗暗诧异茵娘昨儿只听了前半段,并不知道闻娘后头说要签死契的话,竟然舍得拿出五两银子给闻娘,该怎么说这二侄女呢,很单纯,很天真……也很善良。
毕竟她和官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怕日后被讹上,昨天晚上还细细商量了一番,确保万无一失…
茵娘却直愣愣地拿出五两银子来…
吕氏最后没阻止把这银子给闻娘。
闻娘也没想到以前没见过几回面的茵娘那天听了她的遭遇之后,竟然要给她五两银子,心里感动,只抹了抹眼睛道:“我现下确实缺钱,这钱我也不白拿,只当借的,日后一定还给茵娘。”
自己身无分文,日后去了店里做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只是自己带着大妮生活,难免有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她也不知道向谁借钱,毕竟姜秀才一家已经帮了自己大忙,签了活契,已是意外之喜,她自己倒是不要紧,但是入了奴籍,她的大妮以后可还怎么嫁人?
对着姜秀才一家,她自是觉得这辈子都还不完这个恩情了,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忙,已是仁至义尽,自己倒欠了他家一屁股的债,自己哪里好再开口借钱,茵娘帮了自己大忙,默默把茵娘的恩情给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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