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等到其他人聚齐的时候,何意才缓缓出现。这一见面,立刻掀起一阵寒意。
何意像一个血人,浑身上下只有半张脸没有被污染。鲜红衬得肤色更加白皙,如同故事里拥有漫长黑夜的血族。
蔡依依坐在院中的椅子上吓得一动不动,木头这边问:“发生什么事了?宋亚呢?”
何意失魂落魄地摔在地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们遇到什么东西了?该死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急躁地怒吼引得院中扫地的几位佣人侧目,他们的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在这种时候,平添了几分讥讽。
“死了……”这话一出,陈梦生的脸色立刻变了,何意还低着头,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我们去拜访了村子里的村民,出来后,宋大哥就莫名其妙地倒在地上,我去扶他,他就突然炸开了……”
“炸开了?”陈梦生不可置否,“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是一个新的世界,和现实世界不能相比!”蒋依依朝着佣人处看了一眼,“我们身边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何意回来的太晚,他们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见不到尸体也根本分辨不出死因。
木头蹙着眉,多年的快穿生活让他更加警惕:“你仔细想一想,你们做了什么事,才会遭到世界的报应?”
何意神情恍惚,努力回想着:“好像是有一件奇怪的……我们今天去了村民家里,他们让我们去拜祠堂,我们就拜了……”
“现在想想,怎么能随便去拜呢。牌位本就有灵,这个世界里的灵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嘶嘶。”远处看戏的陆宿用竹竿蹭着地面,制造出来的声音让人心烦。
木头认真听报告的思绪被打断,他皱眉道:“宋卢宿,你不安静的听别人的信息,你在做什么?”
“啊。”陆宿无辜地应了声,“我只是觉得奇怪,何大哥都这么慌张了,还能立刻想起重点。”
带点质疑味的话语一出,在场的明白人立刻心领神会。在怀疑即将降临到何意头上时,只有蔡依依傻白甜道:“这怎么了?发生事情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想起来也不难吧?”
“明明是好心为我们排雷的……宋卢宿,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我们都被害死才听别人的话?”
何意配合地垂下头,只有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着,不得不说,在死亡面前,其他一切的话语都是疲劳的。
陆宿乖乖举起双手,一副投降的姿势。
陈梦生显然是懂得陆宿的意思,她因为在上个世界出手救了一个小女孩,违背了世界运转规律,才被投放到这个惩罚系统里来。
按理来说,她并没有罪大恶极,反而是因为心善才做出的举动,世界没必要这样对待她。
快穿世界永远在维护世界和平,公平也是和平的一种。奖惩分明,才是快穿世界的本质。
像是去拜拜牌位就爆体而亡这种无解类的惩罚理应只对罪大恶极的人有用,说不定是宋亚因为犯的罪太恶劣了,才会遭到如此报应。
于是她并不觉得同类之间会彼此下手,这种可能性也只能听听罢了。
“只是一种低可能性的怀疑罢了,不必上心。”陈梦生语气疲惫,“何意,你先去收拾一下吧,一会我们再复盘。”
几个佣人迫不及待地帮何意打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木头脸色阴沉,陆宿看了他几眼,便移开了目光。
复盘的地点选在了大堂,因为他们不太想继续待在佣人的视线下交谈了。
陆宿有幸加入他们的故事分享大会,他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如果不来,这里就会空一个位置,会让人睹物思人。
何意看起来平静多了,木头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我在村子里转了转,这里的‘人’在一定的时间后会重复之前的动作,不太像是有自主思维能力的东西。”
陆宿想起之前和他交谈过的佣人,确实是这样,只有那些人看着像是有点地位的人明显是有思考能力的。
“他们一直在说,七天后的婚礼一定非常盛大,”说到这里,木头道,“他们还告诉我,现在的新郎还没有新娘,不过不久就会有了。”
不久就有了。这个村子里现在只有他们这些“外乡人”,新娘是谁,可想而知。
身为女性的陈梦生与蒋依依更为敏感,陆宿安慰道:“新娘不一定是女孩子,你们不用太害怕。”
“确实。”陈梦生应了一声,她明亮的眼扫过众人,“我们倒是发现了一些东西。我记得那位老人和我们说,三天后会有一场祭祀活动,我们发现了祭祀的地点。”
“村子最里面有一处湖泊,维持着村边水渠里水的流动。湖泊上有一处平地,平地上画着阵,四周被绣球装饰,看上去是个婚礼现场。”
那应该是一个重要地点。
陆宿沉吟片刻,发觉四周安静了下来,木头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到你了。”
“我在家里转了几圈,没有发现太特殊的事,”陆宿说,“行动不便,也没有往太远处走——。”
“我和宋哥在外面碰见你了,”何意的声音传来,他的神情之间,出现了些许异样,“行动不便?”
无论是陆宿还是他人,都能听出其中其他的意味,陆宿扶着竹竿,缓声道:“——只是在外面绕着水渠走了走。”
没人知道一个视力有缺陷的人是如何在外面走一走的,陆宿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便换了个话题:“不过我刚来的那天晚上确实发生了一些……值得和你们分享的事情。”
“……”
陆宿将金发青年的事情讲了讲,大家都察觉出不对劲来,木头恍然,“果然,我们第一夜没有人出事,是因为已经有人出事了。”
无限世界里的第一晚通常都是随机杀人,其中的危险度可想而知。
蔡依依看向陆宿,她神色微妙,抿了抿嘴唇。
晚餐依旧被安排上,尽管一时之间信息量太大,但该吃吃该喝喝,保存体力也是十分重要的。
等要回去歇息的时候,何意突然围到陆宿旁边,他伸出手,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一副没了队友急于找队友的模样,不得不说,何意这温吞的长相,确实与剧中的白月光匹配度高许多,让人看到都会降低戒备心。
但见了那一幕的陆宿,自然不会养只狼在身边。
“不用了,”陆宿笑着说,“我只是看不清,不是看不见。”
陈梦生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光晦暗不明,蒋依依一直跟在她的后面。
整个楼道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已经没有了人,陆宿在看着他们回了房间后,才慢悠悠的抬腿往前走。
从他们进入这个世界至今,还没有被明确告诉过有什么事情不能做,只是告诉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这和陆宿之前经历过的世界不一样,那时候的灵异鬼怪、不知不觉中便会丧命的恐怖游戏和这比简直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平静的背后可能被风暴包裹着,至少陆宿清楚,今晚一定不太平。
有准备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等夜幕降临之后,陆宿睡在那又被贴了五十张驱邪符的床上。半晌,他忽然惊醒,目光沉沉地放在了窗户上。
这间屋子向外的出口只有一张窗户和一道门,关上之后就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在睡觉之前,陆宿是把窗户关着的,现在窗户却开着,向里面吹着微凉的风。
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从心头浮起。
陆宿下了床,连竹竿都没拿,赤脚走到窗前。他低头向下看去,窗外是漆黑的森林,回头望去,原本待着的房屋变成了初来时的大厅,主位上挂着的蛇图腾依旧咬着自己的尾巴。
回过头后,面前的窗户变成了大门,大门正敞开,一个人站在他的对面。
金发青年只留下一张没有被头发挡住的嘴,咧开嘴笑嘻嘻地看着他。
陆宿也看着他,一动不动。
“卢宿,”去掉姓喊他,就像在喊他这个人一样,“快过来。”
“快来陪我呀,一个人的夜晚,很寂寞的。”
金发青年伸出布满伤痕的手,手臂上滴滴答答地流着血,一点一点地染湿了门口的地垫。
“宋卢宿,你把我弄成这个样子,怎么不对我负责呀?”
陆宿看着那手正以一个诡异的方式伸长着,他向后退了一步,淡淡道。
“——别打这种擦边球,好好说话。”
金发青年像似被惹怒一样,他立刻暴躁起来,整个人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向前走着。
他的背部高高耸起,像极了初见时的那位老人。
“你欠我的,你欠我的,你欠我的,这是你欠我的——”
“怎么能这么无所谓?是你害死我的!”
“去死去死去死——”
「强化」
陆宿堪堪躲开金发青年的攻击,行动上的不便即使用异能填补,也恢复不到最好的状态。他被迫转了个方向,拿起桌上的东西就往那东西身上砸去。
金发青年转了一个圈,瓷器炸开的声音刺痛了他的耳朵。他变得更加暴躁,伸长的手竟然一圈一圈的开始绕着自己的脖子,直到绕紧后,那颗唯一能确定他身份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头部祭天后,他看似更加振奋了。
他的身上开始出现大片的溃烂,如同被藏在地沟下的尸体,从里到外开始快速腐烂,一股恶臭弥漫在大厅之中。
“是你丢下我的,是你丢下我的——”
胸腔里的怒吼伴着窗外的雨下了下来,雨越下越大,一股泥土的味道从外面传来。
无头尸体向陆宿冲了过来,伴着身上溃烂开的伤口,陆宿皱着眉,心道让他看这样一幕不如瞎了好。
一步一步地逼迫让他不停在门框处徘徊,窗外雷雨阵阵,一道惊雷下来,劈开了窗外的树。
陆宿的身边再没有称手的工具,而他也不想去碰这具肮脏的尸体,余光往外一瞥,那被劈开的树中正缓缓地长出一个人来,慢慢的变成了宋亚的模样。
宋亚扭曲着身体,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为什么不救我……”
——今夜是什么狂欢派对吗?
宋亚的声音越来越大,无头尸体在听见他的诉说后,变得更加的暴躁,攻击的速度不减反增。
门外那个听着像是加成buff的东西一直哭诉着,陆宿心烦意乱,竟想立刻冲出去,解决掉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宋亚。
……
不对。
他知道一开始的异样在哪里了。
陆宿快速跑过去,捡起地上掉落着的金发青年的脑袋,用手将头发拨开后,发现这个人的脸上没有五官。
倒是门外的宋亚五官清晰的很,连痛苦的神色都模仿的惟妙惟肖的。
——这不该是他的梦。
他不至于想不起见过的人的模样。
陆宿面无表情地拎着脑袋,提着头发就将圆滚滚向门外的宋亚丢去。
「强化」
几乎以每秒50公里的速度飞出去的圆滚滚将“宋亚”狠狠地撞穿,一声女性的痛呼声隐隐传了出来。
无头尸体没有了动作,陆宿看着他,心下已经有了想法:“何意,我知道是你。”
“呵。”无头尸体幻化成了何意的模样,他有点惊讶,脸上缓缓露出病态的笑容。
“原来你有两下子,真不愧是我的系统都让我提防着的存在。”
何意笑嘻嘻的:“白月光系统何意,任务是杀掉宋亚,很高兴认识你。”
陆宿对自报家门一向不感兴趣,但他对何意说的这番话倒是更感兴趣些。
快穿者的身上,真的是有自己的任务。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需过多言语,何意已经向他伸出了橄榄枝:“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所以你可以放心的和我结盟,在这种世界里,还是两个人会更安全一些吧?”
“我不觉得把半夜把未来队友带到外面来,是一件值得提升信任值的事。”陆宿说。
何意挑挑眉,似乎是有点意外,他垂着头想了想,再次抬起头时,眉眼弯弯的:“那可真可惜,看来我失去了你的信任。”
他像是放弃了:“你看,我也没有对你怎么样,只不过想试试你的身手罢了,既然如此,走不到一起就算了。”
他耸耸肩,头也不回地向走廊走,直到身影渐渐消失。
陆宿没动。
过了一会,他还是站在原地。
“你怎么不回去呀?”原本走掉的何意突然站在了他的旁边,清秀的面庞上满脸疑惑,“太晚了,很危险的。”
“是吗?”陆宿说,“可我记得,我本来就在自己的房间里。”
何意懵懵的看着他,半晌,他突然笑起来,脸色又突然沉了下来:“你耍我呢。”
陆宿想了半天,道:“是吗,这确实是你的幻境了?”
技能,「钻进别人的梦里」。
何意手上已经握起了飞镖,他看着对方细嫩的脖颈,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猎物实在是太弱了。
“哎呀,所以我是不用再继续装下去了?”
……
何意是在现实世界里被执行死刑前进入快穿系统的,说起他被关进去的原因,还是因为主动为老板挡枪,不仅没有得到老板的救助,还被老板落井下石。
于是他再也没有再对别人真心过,进入系统后,依据要求踢走替身重新上位,只不过踢走替身的方式有些“过分”,等各个世界反馈报告时,发现替身的数据消失后,主系统终于发现他的动作,顺手把他送进惩罚系统。
不过,主系统也真有意思,给他的任务却还是杀人。
杀人的人受到的惩罚是让他杀人,这句话听起来可真是特别奇怪呢。
不过这也是他最喜欢的事情,所以在第一天他就迫不及待下手了,看见宋亚倒在血泊中震惊的表情,他差点都要在那里笑个人仰马翻。
整个计划中唯一除了纰漏的点就是陆宿,陆宿明里暗里的话是最直白的诱惑,几乎是张着手对他说:“快来让我永远都说不出话来!”他便想着不如买一送一,好事成双,趁着夜色要他命。
但自己下手怎么能比自取灭亡更让人刺激,他在刚过第一个世界就点亮了梦境技能。
让敌人陷入噩梦之中,从而失去精神力,自杀而亡,这也是他在以前的世界里一直没有被逮到的原因之一。
此时的陆宿就站在他的对面,弱不禁风地像碎在地面上的瓷器,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和他逞强,何意差点都要生出一些怜惜之意。
“我会很快的,不用怕。”
“呵。”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陆宿歪歪头,“你可真是有自知之明呢。”
要是系统在这里,它一定会高喊:宿主已经把他的本性暴露出来了,对面一定药丸!
何意一点都没在怕的,直接扑上前来,具有百分百命中率的飞镖划破空气而来。
可惜他错了。
陆宿从头到尾的表现都在告诉他:别来惹我。
陆宿直接伸出手,接住了那些利刃。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的梦境?”
金色的光再次照亮了眼眸,强化技能让他身体的耐久度更加强悍。
“只要我没有陷入你的圈套,在我的地盘上,你还敢撒野?”
……
“哎呀,今天怎么少了这么多人?”
驮着背的老人拄着拐杖走进大厅,他的身后跟着一群穿着朴素颜色褂子的佣人,佣人手上端着一套嫁衣。
无论是今天早上发现何意的尸体,还是这时看见一套嫁衣,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难看的脸色。
今天早上,陈梦生第一个发现何意死在了房间里,尸体早已腐烂,每个伤口里都长满了蛆。
以至于她今天早上一口饭都没有吃下去。
明明是佣人高兴地搬走尸体的,这时候老人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人回话,老人咯咯笑着:“看来他们都是没有机会去参加婚礼的可怜虫呢,你们一定是比他们心善的人,理应比他们幸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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