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宠溺的握了握陈素的手，对众人道：“哦？婕妤眼光甚高，能得她的喜欢，想来定是十分出色了。”

翡玉松了口气，垂目道：“拙劣之技，能得娘娘垂爱实属幸运。”

陈素一双媚眼，已然看到陈慎冷了脸，眸光寒的闪刀子一般。

她抿唇，抿下去那一点狡猾，一点痛快的笑意。

圣上自然不在乎这些小节，似乎连跪在地上的人都没有看清楚，这一点小小的意外，并未影响他观光的兴致。

叫了声起来吧，抬手之间，已有苏州府的陪同官员满脸堆笑的引着一众人往玲珑九曲桥去了。

陈慎敛着眉眼，十分阴郁，陈素已叫人去带豆苗豆蔻回来，并使个眼色给陈慎，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刚才说话那位小王爷，笑着打圆场，拉了陈慎走，待到无人处，才小声劝他，“你今日太冲动了。”

散尽浮华，剩伶仃几人，伴随声声蝉鸣蛙叫，更显夜色凉薄。

翡玉此刻，才有功夫站起来，明明是夏夜，后背却出了薄薄一层冷汗，打湿了衣衫。

有个圆脸的女子来扶她，道：“姑娘快起吧，婕妤娘娘吩咐奴婢看顾您。”

翡玉此刻已经很累，但仍强撑着精神朝她一笑，“多谢了，不知我的两个丫头在何处？”

那女子道：“姑娘别急，娘娘已安排人去了。”

她又道：“娘娘在前面瑞荷亭等您。”

翡玉道声好，跟着那人一同往瑞荷亭去。

亭子里，陈素站在描绘山水的漆柱前，身后跟着两个素服女子，大约都是宫里跟出来的女官。

见到翡玉来，她迎上来，微微一笑，“阿元，许久不见。”

翡玉向她行礼，“请娘娘安。”

陈素拉起她，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又道：“今日我哥哥十分莽撞，你不要在意。”

翡玉道：“多谢娘娘为我解围。”

陈素笑了笑，“小事一桩，何须言谢？倒是今日见你，觉得你比之从前，更要生疏清冷了些。”

翡玉淡淡道：“娘娘比之从前，也是变化莫大。”

陈素轻抚眉黛，“哦？是吗？与我而言，你是很不一样的人，当年陈鸾一事你为我隐瞒，我便觉得欠你一个人情，今日且算是还你一个人情吧！”

听她如此敞亮的提起当年之事，翡玉脸色微微动容，“娘娘如今，确实果敢。”

陈素仍旧含笑，“怎么？你觉得我不该提？还是不敢提？陈年旧事，今朝再说出来，不过一场谈笑罢了，谁还能把我怎么着呢？”

谈笑？翡玉看着她，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境。

当年哭着跪着是她，今日一场谈笑也是她。

岁月，当真是个奇妙的意境。

于是她也一身坦然，“无论如何，还是多谢娘娘今日相助。”

陈素道：“助你一时，未必能助你一世，我那哥哥的性子你也知道，他要是盯上什么东西，轻易是不会放手的。”

陈素雪白的手腕轻轻搭上翡玉的肩，慢吞吞开口，“所以啊，你该想一想，怎么给自己找一条后路，一条能躲过陈慎的路。”

“其实你若是愿意进宫，做我的女官，我也会给你谋一个好前程的，言尽于此了，”她收回手，笑容妩媚，“你的丫头我放在长春香圃了，你回去的路上我也会派人跟着的，毕竟，我也怕我那位好哥哥真做出什么疯魔的事情，有辱门庭啊！”

她淡淡吐出的几句话，却叫翡玉觉得心口堆积了许多情绪，无法宣泄。

翡玉轻轻叹息，随后行礼，告退。

瑞荷亭在高处，从那里下来，要走下几十阶藤花丛里的石梯。

不远处是有名的月老祠红签树，拥拥荡荡挂了许多缠红线的木签在上面，写下无数的名字，男男女女，有的笔墨未干，有的陈旧发黄，有的终成眷属，有的分道扬镳。

穆东亭在石阶下等她，此刻远远看见她，便向她伸出手来，“下来。”

翡玉脚步顿了顿，未料到他会在这里。

不过，看见他，却是心安了不少，大约他是个可靠的人吧。

穆东亭走过来，“那日我与你说的事，可想好了？我的话并非一时冲动，乃是肺腑之言，无论多少年，那些话，都作数。”

翡玉问，“你也想好了吗？今日的事，你也看见了，陈慎……他很难缠。”

“我不在乎别的，我在乎你是怎么想？要你想好了，其他的事你都不必担心。”他不满她开口便是陈慎。

“好，那我应你。”翡玉长舒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穆东亭心头一跳，虽然早就期望听到她这样说。

可在这一刻，他的理智，心绪，念想，仍旧不受控制的裂开千百遍，合上千百遍，似有长长的思念与回忆，自脑海中漫延出来。

阿元，自你我上一世结为夫妇，已过去了整整十九个春秋日月。

无论岁月如何变迁，你我仍走在连理枝上。

他温润一笑，“我要写一枚签，挂在红签树上，等百年以后，后人来看这棵姻缘树，还有我们的名字在。”

翡玉道：“好，你写吧，圣驾回鸾后，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若做不到你答应的话，我就把签取下来，之前说过的，也都不作数。”

穆东亭乍然失笑，这女人，真是难以打动啊！

他促狭的弯弯唇，“一个月，原来你竟比我还着急吗？”

随后，他正了脸色，坚定的许诺，“好，就按你说的，一月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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