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奉天子旨意前来,若是别家闺秀,肯定欢喜得不得了。
薛棠却静静看着她们,似乎在笑,再一细看,似是浑不在意。
女官没放在心上。
天子垂青于她,哥哥又是摄政王,满京城的闺秀没人比她风光。薛棠就算闹脾气、使性子,她们也得受着。
女官态度恭敬,先小心问候,便笑着让人捧上礼物。
十几个妙龄宫女一字排开,先后掀开了手中锦盒。
整整三套头面,做工精湛,钗饰花鸟栩栩如生。其余玉镯臂钏,都是不一般的华美。
“薛二小姐,您看……”
她没说是赏赐,同时悄悄打量薛棠,似乎怕她拒绝。见她收下,才松了口气。
“两日后的宫宴,二小姐别忘了戴上。这都是陛下一片心意。”
薛棠毫无反应。
女官不好追问,只得讪讪离开。
玉桂蹙眉,忧心地看着薛棠。
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却不能不收,实在让人为难。
首饰映得满室金光,薛棠垂手一一拂过。
萧元冽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是想捧杀薛家,还是想将她骗进宫里关起来,用以威胁哥哥?
她心事重重地走到窗边,却看见窗台搁着一支梅花簪。
薛棠一怔,拿起梅花簪走到庭中,只见门外青色衣角一闪而过,再追过去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玉桂追出来问:“二小姐,这些首饰该怎么办?”
薛棠看着掌中梅花,轻叹一声。
“留一只镯子,其余的,等宫宴过了就退回去吧。”
两日后,天朗气清,春光明媚。
薛棠习惯性起了个大早,因为要赴宴,栉沐梳洗后,才开始梳妆。
玉桂很久没给她好好梳头,这次格外上心。薛棠抚着妆奁,看着里面的簪钗,不由得有些感慨。
她很久没打扮,再看这些东西,竟有些陌生。
玉桂给她描眉点唇,越看她的妆容越满意,可是一想到她要去宫宴,便开始犯愁。
宫宴不能带侍女,二小姐这么好看,真怕陛下胡来。
薛棠弯唇一笑:“别怕,太玄会保护我。”
太玄身手不错,若是萧元冽要扣她做人质,她应该能全身而退。
她只当萧元冽要对她下手,全没想到另一种可能。
玉桂离她这么近,被她笑花了眼,赶紧揉揉眼睛。
“二小姐,对男子不能太放心了,更不能对陛下这么笑!”
薛棠失笑,“不是你教我这么笑的?”
“二小姐!”
主仆俩说笑着往外走,玉桂送她上了马车,再三叮嘱青玄驾车慢一点,别让她受了颠簸。
她叮嘱时瞥见薛棠往回看,还笑了笑。她好奇地追着视线看过去,却只看见一角青色,人已经走远了。
今日的宫宴设在御花园里。就算是薛府车马,也只能送她到朱雀门外。
御花园中桃花开得正好。园中人头攒动,一派欢声笑语。
薛棠走进园中时,其余人齐齐一静,投来各色意味不明的目光。
宫中女官去薛府的事瞒不过京中上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场宫宴就是为薛棠办的,其余人都是陪衬。
要说不羡不妒,怎么可能?
可是这事羡慕不来。
羡慕她长得好?羡慕她有个摄政王亲哥哥?羡慕她无父无母地长大,终于一朝飞上枝头?
闺秀们敬而远之,薛棠只是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黎云芝,依然孤零零地站在桃花树下。
然而,萧元冽出现时,闺秀们的表情还是有了变化。
没有别的原因,永宁帝比她们想象中更加俊美。
萧元冽今日认真打扮过,即便是薛棠与他相处日久,也不免多看了两眼。
剑眉星目,身形挺拔,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九五之尊的气势是愈发明显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萧元冽冲她挑了挑眉。
薛棠却表情复杂地望他一会儿,便转开了目光。
萧元冽一怔。
奇怪,棠棠不喜欢热闹么?而且棠棠为什么没戴他给的首饰?
宫宴向来换汤不换药。闺秀们抚琴作画,吟诗作对。若非上首坐着永宁帝,倒更像是闺秀间的小聚。
而永宁帝和薛棠都心不在焉,闺秀们更是自在。
吃喝玩乐,一晃眼便到了傍晚。宫宴将要结束,永宁帝终于回神,匆匆让宫女们端上了各色花饰。
有人得了海棠,另有人得了杏花或兰花,便纷纷上前谢恩。唯独薛棠什么都没拿到,静静地坐在一旁。
而宫宴结束后,其余闺秀纷纷离去,也只有薛棠被福宝请到了一旁的九霄轩。
九霄轩临水而建,一旁是池上美景,一旁是锦绣桃林。傍晚时候,天边被霞色一染,端的是美不胜收。
薛棠无心欣赏,僵着身子站在屋中,悄悄攥紧了衣袖。
她打量四周,思绪飞速转动。
这里四下无人,要是萧元冽将她扣在这里,要怎么逃出去……
“棠棠。”
她沉思时,完全没注意身后接近的男子,听见声音愕然转头,恰与萧元冽正面对上。
一靠近她,萧元冽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虽然两人经常见面,但薛棠要作男子打扮,脸色故意扮得惨白,哪有这样粉桃似的双颊?
黑珍珠似的眼,山桃花似的唇,荷花似的亭亭立在眼前,直教萧元冽看愣了神。
血从脚底轰地烧起来,让他脸上微微发烫。
让他想想,上次和她这么近,她还作少女打扮时,是多久以前了?
看到他,薛棠心中也是一片空白,低声唤了句“陛下”。
她现在不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只是个官家闺秀。
然而,她让自己冷静的同时,忽然意识到不对。
萧元冽刚才叫她什么?
棠棠?
她顿时更懵了。
萧元冽为了骗取她的信任,甚至不惜自降身段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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