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单间病房内，接连响起两声手机震动。
江白盛拿起来一看，发现一条是陆川的，上来就是一句：放人。
江白盛想也不想就回：听不懂。
另一条则是孙子发来的消息：聊会儿天呗爷爷。
他心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臭小子能闲下手来找他聊天？平时不是睡大觉，就是钻在游戏里。
[江暮雨：您就给我透个底呗，我们学校到底谁的稀有异能，能把人变成猪？]
[江白盛：真没骗你，没人往上报这个。怎么，你又被人……？]
[江暮雨：嗯……就上周。]
[江百盛：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早跟你说了，没事别招惹人家，给自己招来一堆仇人。]
[江暮雨：哪有，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江暮雨：真是委屈他妈给委屈烧纸，委屈死了。(￣￢￣*）]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新鲜话……
短暂迟疑后，江白盛终于还是岔开了话题。
索性江暮雨不在，否则会看见他爷爷满脸都写着心虚。
事实上，江暮雨第一次变成猪的事，在他告状之前他爷爷就已经知道了。
因为当时，江白盛目睹了一切。
想到这，江白盛翻出相册里的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月前他偷偷拍下的，放大后能看见照片里有只袖珍小猪，以及某位少年的背影。
其实那天，江白盛原本已经准备下班了。谁知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见走廊上倚着一个年轻人，悄无声息，把他给吓一跳。
那个人便是陆川。
莫名其妙的是，明明是初次见面，陆川却上来就说，自己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并表示，他要获得一个“学生”的身份，如果不按照他的要求办事，他就会利用异能制造一些惊喜送给他。
赤.裸裸的威胁。
——“预知未来”是绝对稀有的异能，觊觎它的人很多，但真正拥有的却少之又少。这类人，又被称为“预言者”。这世上甚至存在很多专门抓捕“预言者”的恶势力，也导致“预言者”往往会隐藏身份。
所以陆川的过分直白，令江白盛感到困惑，也心生怀疑。
但面对怀疑陆川却毫不在意，很自然地闯进了他的办公室，还示意他到窗边往下看：“在我所预知的未来里，大概在一刻钟内，您家宝贝孙子将会在看台上，被人用异能变成一只猪。”
江白盛：“……”
“您要是相信我，可以现在就让他离开。”陆川轻描淡写道，“要是不相信，那就等着瞧吧。不过您放心，他除了外形发生改变，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稍作犹豫后，江校长还是决定等着瞧。
他心说孙子欸，对不住了，爷爷绝不是不爱你，只是有点想看……看看究竟是谁在学校不守校规乱用异能！
于是江白盛等啊等，还真大开眼界，看见孙子被变成了一只猪——只可惜凶手善于伪装且完美躲过了监控，后来江白盛查了半天都没把人查出来。
虽然很诧异，但江白盛并没有为之动摇，断然拒绝了陆川的要求，还为他科普了透露预知能力的危险性。
却不料陆川打断他，又说了件更荒谬的事。
那些话江百盛到现在还记得，总结来说，就是——
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
陆川之所以能预知未来，并不是因为异能，而是因为他是一名穿书者。同时，他知道如何让这个世界不得安宁、甚至毁灭的方法。
所以，如果想继续平安无事地生活，就请无条件配合。
当然，陆川也没有完全白嫖，出于感谢还是向江白盛透露了一些他想知道的信息，并且答应，会重点关注江暮雨的人身安全。
“笃笃。”
直到病房大门被人扣响，江校长这才回过神，让人进来。
好巧不巧，来人正好是回忆里那个无礼的家伙。
*
其实陆川一开始只是把老校长视为一个普通的工具人。
可后来事实证明，他似乎误打误撞，窥到了某些秘密的边角。
若不是因为无意间发现江白盛在废纸上写下了“主角”这个字眼，陆川也不会给予这个老校长过多的关注，更不会要求再添一个教职工的身份，以便获取小老头的动向。
若不是因为某天发现小老头派人监视他，外加后来他偷翻小老头的抽屉，找出一沓身份资料，发现里头不仅有他，还有段逍恒、宋轻尘等人的信息，陆川也不会对他心生敌意。
若不是因为某天想去找小老头问话，却瞟见他手机弹出的消息里有“穿书者”、“抓走”等字眼。他或许也就不会这么坚定地认为，今天这件事和江白盛有关。
而就在他来到医院，冷着脸和江白盛僵持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宋轻尘报平安的电话。
陆川：“……”
你这孩子早说两分钟会死？
瞟了眼那位吹胡子瞪眼、坚称自己被冤枉的江校长，陆川默默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校长：“都跟你说了不是我，还不信……嘁。”
陆川：“……”
光这还不够，老人家撇开头看向窗外，露出倔强的小表情：“真是委屈他妈给委屈烧纸。”
“…………”
陆川推了推眼镜，语气无奈：“谁让您前科太多，三番两次派人跟踪我。而我从一开始就跟您说过，我不会打扰太久，所以不要试图探究我，因为没有必要。”
见江白盛陷入了沉默，陆川便不再多留：“今天的事很抱歉，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您早点休息。”
可走到门口时，却听见对方说：“其实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
声音顿了顿，又道：“但像你这样的孩子我见过很多，可到最后，往往都是飞蛾扑火的下场。”
陆川回过头：“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这不是威胁，而是善意的提醒。因为相比那些孩子，你更接近这个世界的真相，也更加清醒。”
“如果你还想继续满足你的好奇心，那我只能说，你会发现前方的障碍绝不止我一个。而你最后的敌人，也不会是我。”
“陆川，我言尽于此，至于听没听懂，听不听得进去，那就是你的造化了。”江白盛抬手关了灯，“早些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在黑暗中静默了几秒，陆川这才拉开门。
待他走后，江校长重新拿起手机。
幽冷的微光映照着他泛白的鬓角，以及难以捉摸的神情。
[江白盛：陆川刚才来找我，说我三番两次找人跟踪他。]
[x：嚯，看来已经被盯上了。]
[江白盛：不过为时未晚，要是聪明一些，没准能想到祸水东引的法子。]
*
“你父亲。”
这三个字如空谷传响，在宋轻尘脑中不断反复。
其实刚才看见雷坚的脸，宋轻尘就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不会才是他前世认识的那个雷坚吧？连长相都一模一样。
可如果这个才是，那安可身体里的，又是谁？
这个雷坚会是穿书者，还是像白依那样，只是与故人有着相同皮囊的陌生人？
直到听见“父亲”两个字，宋轻尘便无心再去思考这人是谁，脑中立马浮现出前世他父亲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雷坚扬了扬眉毛，似乎早料到对方会如此惊讶。
等宋轻尘给朋友报完平安，雷坚才把话题继续：“但我指的并不是宋成明，而是你的亲生父亲。”
——宋成明是原主的父亲，但早就去世了。
宋轻尘感到有些茫然，他不知道雷坚究竟是在跟原主说话，还是在对穿书而来的他说话。
虽然他很希望雷坚口中的“亲生父亲”是指他前世的那位，但总觉得一家人集体穿书不太可能。
“你的意思是，宋成明只是我的养父。”他试探性地说，“我的父亲另有其人，但我从未见过。”
雷坚点头：“没错，但宋成明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其实这件事，还得从……”雷坚顿了顿，仰头算了算时间，“得从十六年前说起。”
说话的同时，雷坚的记忆，已经缓缓飘回了十六年前……
“爸——！”那天他一个滑铲在病床前跪下，痛心疾首、声泪俱下，“爸，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走个路竟然能掉进下水道……！”
接着重重一拳砸在病床上：“该死的，我一定会把那个偷井盖的小贼揪出来为你报仇！！”
“别……”帮派大哥奄奄一息，缓缓抬手，“别再……”
“爸你不用再劝我，我心已决！”雷坚吸了吸鼻子，“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为你报仇雪恨！”
复又抬起拳头，却被帮派大哥一把摁住，用尽全身余力训斥：“……我让你别再砸了！”
“……”
待平复下情绪，帮派大哥这才重新开口，一脸虚弱地向在场众人宣布：“我现在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人在做、天在看。等我走了以后，‘父愁者联盟’就交给雷坚来打理……但是切记，从今往后，不要再参与……”
话音未落，忽然两腿一蹬。
病房里顿时哭声一片，并在医生赶来之前，大伙轮番上阵实施急救。
最后在众人的努力下，帮派老大终于成功去世。
“额，搞错了，不是这一段。”雷坚摸摸后颈，重新陷入了回忆，“十六年前……”
看他自我沉浸了半天，宋轻尘默默点开了消消乐。
又等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提议：“要不然……你直接告诉我我父亲是谁？”
一时不知从何讲起，雷坚便没再卖关子：“这个人我想你应该听过，也就是横溢科技的大老板，顾宁。”
顾宁？宋轻尘对这人没什么印象，但他知道横溢科技，也知道顾家那位高冷少爷就是暮春中学的校草顾裕。
“那他为什么自己不来找我？”宋轻尘感到不解。
“其实原因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雷坚把桌上的照片往他面前推了一些，“起因是他找人跟踪你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你的恶行，然后对你很失望。”
宋轻尘：“……”
此言差矣。
“同时他还感到非常自责，不知该怎样面对这样的你。所以他找到我，希望由我来调.教你，让你从此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
真的是有心了。
*
顾宅。
近来顾宁一闭眼，总会想起那张有些陌生，但又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
他从来没想过舞会那天，竟然在机缘巧合下，直接把失散多年的儿子给认了出来。
可惜没高兴半天，正准备把人认回来的时候，派去暗中观察的人却拍下那样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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