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说那张韬再探江夏镇,直扑赌场杀孙二、逼郝爷,怎奈忙忙碌碌不得要领,为今之计只能着落在那府衙之中。事不宜迟,唯恐夜长梦多!
晌午时分,天刚放晴,这柳大人便急匆匆的在府里指派着人一波一波的出去。按平日这柳大人是一定要睡个午觉的,今天便有点反常。
“快这点!把人给我找出来!”
“哐当”的一声,只听厅房里茶碗打碎了一地。这时一个中年的消瘦男子思忖着迈了了进去,他略一蹙眉说道:“柳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那柳大人中等身材,恬着个肚子正气的直哼哼,他扫帚似的眉毛一拧,不耐烦的说道:“郝中发人没了!”
那消瘦男子姓穆,是柳大人的师爷,一双绿豆眼滴溜溜的透着光,配上一个鹰钩鼻,看着便是精明的面相。他听了柳大人的言语也是一顿,沉吟了一会儿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这郝中发能跑哪里去?他家大业大的,还能飞了?大人您……”
那柳大人用力的啧了一下嘴,手一拍椅子扶手不耐烦的打断道:“哎呀,你不知道,前日子我这小舅子跟我说他那赌坊里有个放钱的失踪了,我也就当个笑话听。今天……他那里的账房就过来问我当家的去哪里了。你想想……”
那师爷听到这里,知道不对劲了,他仔细琢磨着说道:“咱这江夏镇这段日子都不太平,听说城外的密林有‘鬼’,现在这赌场里又出事……”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踱着步子,嘴里喃喃有声。
这时他突然停住说道:“大人莫慌,西院的三爷已经到了;胡总督那头跟大人也是私交甚笃,逢年过节都有一份孝敬,而且……”他看了看门口,走到柳大人面前压着声音说道:“胡总督听说跟惠王靠的近,您这头又有西院罩着,明州卫的府兵又在左近驻扎,您还有什么可怕的?”
柳大人听了神色稍微缓了缓,又抬起松弛的眼皮说道:“我现在最怕的就是他妈的这帮子府兵和西院的,万一是冲那事来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穆师爷那绿豆眼微微一跳,笑着说道:“大人您别着急,现在什么光景?擅杀朝廷命官,他们谁敢?再者说来,就算是冲着您来的,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来了又能抵什么用?”
柳大人幽幽叹了口气,不耐烦的站起身来,想想又坐了下去说道:“你注意到没有?咱这镇子现在挺热闹啊。”
穆师爷瞥了柳大人一眼,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说道:“江夏镇本来就是码头啊,原本就热闹啊。”
柳大人又是啧的一声,白了这个师爷一眼,随即眯着眼睛,伸出手指虚点着说道:“你啊你,平时看着精明的很,这你都看不出来?”
穆师爷诧异的一愣,小眼睛吧嗒吧嗒的眨着。
“现在什么时节?都他妈年底了,眼看着都快过年了,咱这镇子往常应该是带货出去的人多,进镇子的人少。”
穆师爷抽了口凉气,眼睛一睁,看着柳大人有些发白的脸说道:“你是说……”
“镇口的人跟我说了,这段时间陆续进了将近百十号人!要是往常这点人算什么?可这都年底了,突然进来这么多人……!”柳大人没有往下说下去,皱着眉头又不耐烦的叹了口气。
穆师爷一边听着一边捻着山羊胡,这时总算回过味儿了,江夏镇是码头,一些走私货、南北货经常在这里上下往来,繁忙是不假。可临近年底,按理应该是大忙之后开始变得冷清的多,因为货商们取了货就要赶着日子运货到内省销售,年前的生意正是大忙的时候,不可能长时间逗留,所以应当是进镇子的人少,出镇子的人多。
他此时听柳大人这么一说,这短时间陆陆续续一下进了百十来号人,顿觉其中的确蹊跷。
他回过神来,赶紧说道:“大人,不管如何,还是要多一手准备,首先要找到您那小舅子;另外大人这几天府里要安排好人手,不要单独出入了;还有就是把象山卫的人调进来,该花的钱就花点吧,买个平安。”
柳大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道:“你派个妥帖的人,到镇外驻所跟朱指挥打个招呼,要他帮衬一下。”说完掏了张银票出来,继续说道:“这是一千两银票,跟朱指挥要说到位,越快越好,进了镇子,弟兄们的辛苦钱我不会少的。”
穆师爷把银票叠好,小心的放入怀中,说道:“还是小的亲自去吧,这事情眼下还不是火烧眉毛的时候,别把动静弄的太大。”
柳大人不耐烦的点点头,挥了挥手仔细交代了一句:“快去快回。”
那师爷走后,柳大人心神不宁的坐立不安,总觉得不对劲,手心不知何时竟然都有了细汗,他看着厅外明晃晃的亮光,越发的觉得大厅冷飕飕阴沉沉的,便索性想着去院中走走透透气。
柳大人这头刚要起身,便身后一声冷笑:“柳大人这么慌张的,想着是做贼心虚啊。”
这一声不高不低的言语,直听得柳大人猛然一抖,他针扎了一样猛然回身,只见一个人慢慢的踱了出来,好整以暇的随便挑了张椅子一坐,看都不看他一眼。
柳大人捏着小心,眯着眼睛细看,只见那人白色实地纱褂,上套着紫色灯芯绒套扣背心,一条绛红色的景致腰带扎在腰间,脚下一双皂靴已穿得半旧,底边似打了粉涮洗得雪白。清秀的面孔上,配了两个黑宝石似的瞳仁,顾盼生辉。
柳大人站在厅门口一步不敢挪动,盯着那人问道:“敢问阁下……”
“我奉‘九千岁’的令,特来探望探望大人。”
柳大人一愣神,不由得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九千岁’,西院的人。他咬了咬牙,上下打量着那人,正巧碰上那人冷森的目光,他慌忙回避双手略略抱拳拱了拱说道:“既然是‘九千岁’的人,下官冒昧问一句大人可有腰牌?”
“嗤,你现在还有心思查验我的身份?”那人一边冷笑着一边在怀里摸索了一阵,随即便掏出个腰牌,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捏着那腰牌上挂着的穗子,略略晃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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