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07-20
醒之听说虞冰要为成八和老赵做法事,早早就藏在寺院里。他一袭灰布长衫,黑礼帽,混在熙熙攘攘的香客间,远远望着她进来:一身素净的灰布绵绸衫子,头发挽着,鬓角戴着朵白绒花,神色清冷,不过短短十余天不见,却觉得隔着太多太多。醒之这些天静下心想想,换了自己处于虞冰的位置,也会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毕竟对她而言,西园寺清子是恩人,古寺能让人心神安静下来,也许这种环境适应心平气和的谈话。醒之躲在人后,看着她神色肃穆低头祷告,也自然看到陆世尧送她出来,两人相谈甚欢。
虞冰顾左右而言他,和宛瑜相携走进素点铺子。这间古寺的素点,全国知名,购买的人很多,宛瑜和虞冰挑好素点,刚要叫居士包起来,却见陆世尧不知何时已经进来指着几样素点说都是一起的,统一结算。虞冰也就客气的道声谢,转身却看不见陆府女眷。
“陆夫人呢?”
“法会还要做几天,她在寺里歇息。”陆世尧接过居士用油纸包好的点心,拎着往外走道“我正好回去,送你们一程。”
宛瑜在后面摇摇虞冰的胳膊,意思是不想和他走,虞冰轻轻拍拍她的手臂,让她稍安勿躁。
走出寺院,副官已经把车开过来,陆世尧上前一步亲自拉开车门。“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多谢了。”虞冰拉过宛瑜上了车。
醒之在后面远远地跟着,见她们又和陆世尧走到一处,心里闷闷的,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虞冰拉着宛瑜坐上陆世尧的车,宛瑜不高兴的抠着虞冰的手心,表示不满。虞冰笑笑,把宛瑜的手反握住,轻轻按下去,目光瞥向窗外,远远跟着自己的那个人想必已经看到了?其实从小院出来就看到不远处一抹熟悉的人影,自己只是转过身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虞冰一直是不主动去付出的人,这段感情开始也是醒之付出的多一些,甚至为了她被卷入纠纷中也无怨无悔。凭心自问,她从内心感谢醒之,曾经给与她全部的关爱体贴,他是那么温柔的人,永远用宠溺的眼神望着自己。自己经历那么多,原以为一颗心已经冷了死了,却渐渐在他的周到体贴中融化。而现在,两人之间有一道深深的鸿沟,让她无法跨越。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远远地避开。让时间冲淡一切,那些爱过的心动过的瞬间终将随着岁月渐渐淡漠。虞冰回过头,深情地回望一眼,她不知道他具体站在哪里,但她知道,总有一双眼睛是目送她离去的,这就足够了,在离去时总能看上一眼。
第二天下午,廖湘端着刚煮好的糖水来到虞冰的房间,却见房间内空无一人,一封信放在梳妆台上,上面写着舅舅亲启。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留什么信呢?廖湘把碗一放,抓起信急急忙忙跑下楼,冲着坐沙发看报纸的荣寿喊“老爷子,您看这是怎么个事?”
信没有封上,荣寿打开信封,原来虞冰已经报名参加了渝州大学的战地服务团,今天上午就随大部队出发了。
“舅舅,我不想给您给庆哥湘姨添烦恼,总是我的选择,希望多做一些事情,也对得起因为我离去的人。人生总是要多些经历多些选择,请求您不要动用您和庆哥的影响力阻止我,权当为了我仅存的那点自尊。”荣寿放下信,一声长叹。廖湘急忙抢过来问道“写的什么啊?啊?战地服务团是做什么?这一路上多不安全啊,这还能追回来吗?打电话老爷子!要不发个电报也成啊。”
“你看她都说不要去动用关系追她回来。她自己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服务团就是照顾和伤员,表演节目鼓鼓劲的,没太大危险。”荣寿顿顿拐杖“唉,成八,成八,都是成八害的。”
“怪成八什么事啊?要我说是那个西啥尼姑道士的清子,好好地非要来捣乱,害的大小姐和先生也失和,她才是个扫把精。”
“叫西园寺清子。”
“哦,就是她。”廖湘是女人,对虞冰的心思也就更能感同身受,继续说道“大小姐心高气傲,那个先生也是同样性子,我看他平素斯有礼的,可是看人的眼神总是冷冰冰,也就看大小姐能暖和一些,不像咱家大少爷,说话难听,可心是好的,眼神也是热乎的。这俩人啊性子一相似,就容易有矛盾。”
“哎呦喂,我说怎么这会耳根子发烧,谁又背后嘀咕我呢?”
荣庆拎着外套进来,直接将外套甩给女佣“干嘛呢,表情这么严肃?开家庭会议?”廖湘直接把信递给他,荣庆接过信看一眼就喊道“疯了,这会往西南跑?送死去吗?”
"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大少爷。”
荣寿鼻子里哼一声,瞪荣庆一眼,表示赞同廖湘的话。
“哎,我就是随口说说,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我给那边认识的人发几个电报联系下,要他们注意着点就是了。”
“嗯,这个办法好,暗中保护,不伤害冰儿的面子。你赶紧去办,明天就去发电报!不,现在就发!”
“那也得等知道他们服务团到了哪啊?我这两眼一抹黑往哪发电报?等等,很快就有消息,看他们一站站怎么走。”
这边荣家众人还在商量,虞冰已经和服务团的人走到郊区。
“哎,虞冰。你看这风景多好!”高阳是永远的乐天派,好奇宝宝,他指着前方出现的一个湖大声喊着。湖水波光粼粼,湖边的黄桷树支撑开清凉的大伞,一阵风吹来飒飒作响,令人顿感情况心旷神怡。虞冰望着前方,心头一滞:这正是去年醒之给自己过生日的地方!还真是物是人非。
高阳摘下背包往黄桷树下一躺,哈哈大笑“太舒服了!”"哎,你这家伙,还是老师呢,要给学生做个榜样。”露西上前去拉他起来,高阳利落地起身,伸出一只手在虞冰眼前晃晃问“怎么愣神啦,想什么呢?”
前面的队员有人喊道“露西老师,唱个歌!”
“对对对,良辰美景,来一首!”
“那我起头,大家一起唱啊!”露西打开水壶盖子喝了口水,大声唱起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蓝天,白云、湖光山色、清风徐来,伴着悠扬的歌声令人陶醉。如果没有战争这将是多好的一副郊游图啊。
到傍晚时分,前方遇到个小村子,村子里少壮劳动力都参军打鬼子去了,只剩下老弱妇孺,村长也是六十多岁的老汉,见同学们打着服务团的旗号,上前试探着问能不能给村里的几个孩子看看病。服务团负责人是医学院的林老师,他点点头同意了。医学生们就在村长家门口的空地给村民看病,虞冰他们这些非医学专业的跟老乡商量着,烧点开水煮上米粥,等着大伙一起吃晚饭。虞冰他们哪里会生火做饭,更不会用乡下的大锅灶拉风箱,一个个熏得灰头土脸,呛得鼻涕眼泪一大把。高阳边咳嗽边说“我可明白那句俗话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是怎么回事,这风箱里学问大了去了。”还是几个乡下出身的学生看不过去,上前把这几位包公似的教师推开“高老师,您赶紧让地方,在继续下去这柴房都得被你点着了。”众人看平时稳重的虞冰也一脸黄的黑的,烟灰摸的哪里都是,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一张张年轻充满朝气的脸,虞冰觉得自己选择是对的。从回国就沉浸在温柔乡里,整个人都渐渐变的多愁善感。不如就这样走出来,什么都不想,每一天都过的充实。
宛瑜接到虞冰的信哭得稀里哗啦,她这才想起那天在寺院上香,虞冰一脸平静的样子,回来时还叮嘱自己一堆话,恐怕那时早都做好跟服务团开拔的准备了。
她拿着信去荣家,一进门眼泪就掉下来。“怎么会这样?她早做好打算了对不对,那我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荣庆一拉扯下她手里的信,宛瑜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抢道“那是给我的信,你看什么!”
荣庆扫了一眼,已经看到那信末尾写着:庆哥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是个好人,足以托付终身,你若有事可找庆哥帮助云云。荣庆嘴角翘起,这丫头,临出门还摆这么一道,想做媒人吗?宛瑜上前一把抢过信,也不晓得他看到多少,脸涨的通红,急急忙忙塞进手袋“她可真狠心,说走就走,事先一点风都没透。”
“和她认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她?她要做的事只能随她去,也许去了前线帮忙,愧疚会少一些。”
“那也太匆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呢,真不够意思。”宛瑜嘟囔着。
“她就是怕你知道,冰儿看着脸上淡淡的,可心思重,每个人她都放不下,这样也好,出去走走多做做事,总比困在城里做大小姐强。”荣庆递给她帕子“赶紧擦擦,跟花脸猫似的,再说,就你这跟屁虫,一旦告诉你了,甩都甩不掉。”
“我才不是……”宛瑜瞪他一眼,用力把脸上泪痕擦干净。
“这不就得了,她不想关起门做大小姐,就随她的心思。你林宛瑜不也从天津卫的大小姐成长为女壮士了吗?”
宛瑜听荣庆夸自己,心里甜滋滋的,忽然又想到:女壮士?这是什么意思?笑话我胖还是笑话我粗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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