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你不会为当年的事可瞒天过海，谁都不道吧？”魏垣抬手一抹唇角的水渍，看着谢池南的方向嗤笑一声旧事重提。

也算是豁出去了。

道说出这样的事会面临着什么，可就是不想让谢池南好受！反正家和谢家也不过是表面关系，刺史有监察之责，陛下着是让爹来打理雍州，可但凡有心的都能看出来，陛下是怕谢平川拥兵自重，这才要在这远离金陵的北地弄这么一个刺史。

何况家背后站得是陛下，就算谢家恼说出这样的事，还能把杀了不成？

越想，心越安，尤其是看到谢池南那张忽然变得沉默的脸，更是放肆笑道：“谢池南，你的身上背了这么多条人命，你怎么有脸活着？”怀着最大的恶意和希冀一字一句地冲人说道，“谢池南，你怎么不去死？你就应该去死，你应该去地底下向们忏悔！”

“闭嘴！”

“魏垣，你找死！”

几声暴喝同时响起，赵锦绣满面寒霜，再度捏紧手里的鞭子，而她身后，除了陶野，就连一向温润看着好脾气的傅玄也彻底沉了脸。

们纷纷捏紧了手的鞭子，目光一致望向魏垣的方向。

看到赵锦绣手里的鞭子时，魏垣想到自己身上还残留的痛感，瞳孔微微一缩，但想到如今自己身边是人，又放宽了心。余光瞥见周遭人群皆是一副震惊到不敢置信的模样，心更是快意万分，还想再说几句刺痛谢池南的，却忽然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街上响起——

是谢池南开了口。

“是，”看着魏垣的方向，目光幽深，语气却淡得如同此刻的风，“我哥哥的确是因我而死。”

“谢池南！”

赵锦绣神『色』大变，她想阻拦谢池南即将说出口的，却见少年忽然往她的方向撇了下头，艳若桃李的晚霞之下，少年郎的脸是那样的秾丽，那样的俊美。

并没有赵锦绣想象得那么落魄和苍白，甚至还在她担忧的注视下，朝她宽慰一笑，“没事。”

低声同她说，语气和神情一样平静。

说的时候，手心仍握着缰绳，只是已从先前的紧攥变为虚握，如果没有赵锦绣的出，如果没有她的那一番，那么今日面对这样的情形，谢池南的确不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或许又会像从前那样仓皇而逃。

可如今——

看着赵锦绣的目光忽然变得坚定。

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头，迎着魏垣的方向，亦或是众人的方向，微微阖目后，亲自向们揭『露』当年的相，“当年如果不是我莽撞行事，我哥哥和随行的将士不会死在匈奴人的手，是我……对不起们。”

漆黑的眉目犹如这世上最贵重的黑缎，没了平日的矜傲散漫，此时的端坐在马背上，就像一个沉默寡言的将士，如这座古的城池一般显『露』出一种沧桑的难过。

只是难过尽数被掩在心，二公子从来就不需要人的可怜。

就这样远远看着那群人，那其有认识熟悉的，也有陌生的，而们此时看着的神情也各异，但无一例里面涌着震惊，或许经此一事，就如魏垣所设想的那般会再次失去很多东很多人，但——

余光瞥见身边那个红『色』的身影。

谢池南忽然又没那么怕了，便是这世上的人都放弃，赵锦绣也会陪着。

只是这样想着，谢池南这心都充满着无畏，无需魏垣开口，亲自拿刀撕扯还未愈合的伤口，亲口向众人诉说这段自己最不愿提起的经历。

能察觉到有好几次，赵锦绣想阻拦。

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安静地陪在的身边，任由亲口把这段过往说这雍州城的百姓听。

少年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这偌大的东市却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迟迟无人说。

只有魏垣不敢置信地看着谢池南，呢喃道：“你怎么……”

为谢池南会颓废，会再次一蹶不振，会落荒而逃……无论是哪一样，都赢了！可偏偏哪个都没做，还亲口把这段秘辛说了出来。

谢池南听到的声音，犹如寒潭一般的黑眸不带情绪地扫了一眼，还是和从前一样，只一眼便收回。

这样仿若看尘埃一般的眼神让魏垣再度恼火起来，脸『色』难看地推开侍从的搀扶，往前走了两步，冲人高声喊道：“谢池南！”

可只喊出这一声，就被一道冷冽的女声打断，“六年前，在战场拼杀的时候，你在哪里？”

魏垣神情一顿，扭头看向那位依旧不曾『露』脸的红衣女子。

她的嗓音带着金玉一般的清冽，即使不『露』脸也足让人确信她的身份绝不简单，她的身上拥有生俱来的气势，那种居高临下的俯瞰让人觉得自己只是一粒尘世间最不起眼的尘埃，说近她身了，便是多看她一眼都是对她的玷污。

此时她就坐在马上俯视魏垣，问，“你当年上战场了吗？你见过正的战场是什么样的吗？”

看到神『色』微变的魏垣，赵锦绣也没的回答便收回目光。

当年那样的情形，有多少人会像谢池南一样十二岁的年龄无畏而勇敢地迈向战场？她提起这个，并不是想讥讽谁，生死面前能做勇的从来就不多，所她也只是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魏垣，而后便面向围观的众人。

因为先前魏垣的，此时围观的众人也都议论纷纷起来，甚至有不少人看着谢池南的目光带起了谴责。赵锦绣道自己不该生气的，民心最是容易被撺掇，也最容易被利用……可她如何能不生气？

握着缰绳的手再度重重收紧。

杏眼微闭，耳听着那些因为闭眼而变得更为清晰的声音，她抿着红唇重新睁开眼，因为心的愤怒，她的声音反而变得平静起来。

可那样平静的声音落于众人的耳却让人觉得震耳发聩。

她就在谢池南的身边，用一种不紧不慢却又强势到无法抵挡的声音横『插』进众人的谈论之，“六年前，我身边的这个人才十二岁，匈奴来犯，想也没想就披上战甲冲向战场。”

众人因她的而暂时止了交谈，们无一例看向那个红衣女子。而后们听她继续说道：“是，是犯了错，可从未想过要逃避这些错误！”

她也是在给谢池南收拾屋子的时候才看到放在架子上的那本册子，那里写了三十多个名字及们的家庭情况，而下面用小字絮絮叨叨记着每户人家这些年的情形，看到其有人的妻子在战役结束后生了孩子，如今孩子也慢慢大了，也看到有年迈的人去世，还看到留下的弟弟考取了功名，妹妹嫁了人……

那些为捐躯的将士都被谢平川上奏朝廷授予了功勋，这些年，燕姨和嫂嫂也时常会派人过去慰问们。

可没有人道——

她身边的这个少年，这个被所有人都为是浪『荡』子整日醉生梦死的少年也从未忘记们的牺牲。每年都会去探望们，给予自己所能给予的，却从来不面目示人。

如若不是她午间找到那本册子，恐怕她也不会道这些年做得那些事。

当然有错。

所用岁月惩罚自己，把自己画地为牢，困在过去，既不让人原谅也不准自己过得好。

人活着是该记得自己犯下的过错，却不该连给一个重新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赵锦绣把目光对准魏垣，眼一片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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