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赵锦绣看着不远处的男人,月牙似的尖尖小脸上『露』出一抹明显的错愕。
男人就站在栅栏外,穿着一身青衣,一头青丝用一根木簪半束,余皆披在身后,他的长相清隽,却也淡漠,就像他那双单薄眼眸中经年化不开的浓黑,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冷静和沉寂,映着远处青山,从赵锦绣的视角望过去,青年看起来就像是一副沉静的水墨画。
一天内偶遇两次,还是在这样的荒郊野外,若说赵锦绣心中一点感觉都没有,自然是不可能的,她不清楚这人为什么会在这,但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由孟婆婆带她的那抹震惊倒是的确被冲散一了。
她暂且把孟婆婆先的话压心底。
道身旁老人眼花看不清,赵锦绣便低声提醒道:“婆婆,外面有人。”
“谁啊?”
孟婆婆果然没看清,脸却朝门口看去。
赵锦绣也是这一句才想起自己还不道这位青年叫什么,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她跟这位青年统共也不过只是偶遇了几次,并不是多深的,更没交换姓名的地步。
“是位——”
她正思忖着怎么介绍人比较好,一道沉稳且清冷的声音便在她的身后响起,“婆婆。”是那位青年走了过来,赵锦绣头看了他一眼。
林斯言却未看她,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身上,见她眯眼打量便自报家门,“是我,斯言。”他的嗓音依旧很淡,没有多少绪,但跟老人家说话时,语调却是明显放缓了的。
孟婆婆这会也把人认出来了,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是阿言啊。”她有好奇,“你怎么来了?”
林斯言也没瞒她,“外祖母的生忌就在今日,母亲来去不便,我正好无事便过来一趟。”说完倒是想起一事,外祖母和孟婆婆那位孙子的生忌好像是一天。
当年就是一天,母亲上山祭拜外祖母不小心从山上滑落摔断腿,也多亏这位孟婆婆瞧见,要不然荒郊野外,只怕等他找的时候,母亲那个身子早就撑不住了。
也是因此。
这几年他若得空便会来西郊老人家送应需的东西,一来一往,倒也称得上相熟。
他对生死早看淡,说起这自然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老人……想几次相见,老人因提起孙儿红了的眼眶,林斯言终于蹙了眉。他低眉看老人,果然瞧见老人『色』怔忡,像是又陷进了那痛苦的忆中,他一是不会安慰人的,可此事底由他而起,正在他思考着该怎么让老人从那难过的绪中抽身出来,一道明媚的女声却率先在这空旷的院子里响了起来。
“婆婆,外面太阳好大,我们进去坐吧。”
女声也吸引了林斯言的注意,他第一次垂下眼睛身边的少女看去,大概是远离闹市,少女原本总戴着的那顶帷帽终于被摘了下来,『露』出一张他平生未见的好颜『色』,脑中忽然想起那日在东市白玉堂那人脸上抑制不住的激动,倒也怪不得他们此,这的确是世上少有的好模样,他所想那般得天独厚、明艳万千……可林斯言并非耽于颜『色』人,他那点漆的目光犹蜻蜓点水一般,都不等旁人发现便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收了来。
原本心里的那抹担忧倒是逐渐散去了。
果然,就在他收目光的时候,老人也终于晃过,刚刚还陷于忆中的老人此时这话哎呦一声,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瞧我这糊涂脑子,都还没你们上茶呢,走走走,我们去里面坐。”她说着就携着身边的少女要往里头走,还不忘去牵林斯言的手。
林斯言一贯是不喜欢被人触碰的,但对老人和小孩倒是颇为纵容,此时被老人粗糙的手握住,他也没有做出反对的举动,而是任她牵着。
老人就这么一面牵着林斯言的手,一面握着赵锦绣的手,带着两人往里走,边走边还跟两人说,“你们今天来得巧,婆婆昨天才买了不少菜,今日你们可都得留在家里吃饭。”
赵锦绣倒是无所谓,反正等谢池南下山也差不多饭点了,何况老人孤寂,她既爱这个热闹多陪她一会也无妨,便笑着应好。
倒是——
想起几次偶遇,青年脸上的淡漠,她不禁越过婆婆朝他那边看了一眼。
青年果然在迟疑,只是看老人眼中的殷切,沉默一瞬,也点了头,低低应了声“好”。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不近人。
赵锦绣心里是想道,却也只是这么一想就收了目光。
这个年纪的老人自是最喜欢热闹,两人都应好,老人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又高兴了不少,她把两人带进屋,笑着和他们说,“你们先坐,婆婆去你们沏茶。”
“婆婆,不用,我……”
赵锦绣正要拒绝,却抵不过老人的热,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人步履蹒跚地往里走,而后她又看了身边的青年一眼。
林斯言却没看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她这个人一般,目送老人进了小屋,他便提着手中的篮子往桌子那处走,把篮子放桌子上,他又卷起了袖子,竟是习惯『性』地动手开始收拾起了屋内。
刚刚谢池南只收拾了外面,里头还未收拾过。
他这样勤快,反而让赵锦绣有不所措起来。
面对谢池南,她自是无所谓,可面对这位只有过几面缘连句话都没有说过的人,她实在没法此心安得的看着人干活,而自己坐在一旁休息。犹豫了一会,赵锦绣也跟着走了过去,她想着帮忙清扫下屋内,但巡视一圈也没瞧见扫帚,孟婆婆在里面烧水,何况她要是进去问,老人肯定不会意她干活,想了想,她终于看着青年的背影说了一句,“你……道扫帚和簸箕在哪吗?”
她的声音并不似他从的那般,而是透着一点生疏,说出来的话也让人惊讶。
几次相遇,她都是那样的明艳高贵,即使身后没有奴仆环伺,也能感觉出她的身份不简单,他自然所当然把她当成了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女,倒是没想她会主动提出干活,林斯言终于了头,屋中光线昏暗,他那双好看深邃的眉眼陷于阴影中,迎着她的注视,他却还是从那副孤高冷傲的模样,他站在那,身形竹气质雪,冷静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一眼却又收,“不用。”
他垂下眼睛,嗓音也淡,说完便收了眼眸,重新背过了身。
赵锦绣看着青年的背影轻轻咬起了唇,即使青年什么都没有说,可她还是感觉出了一抹不舒服,这抹不舒服不是因为她在青年的身上看了轻视,相反,青年还是她从见的那副模样,无无绪、冷冷淡淡,仿佛这世间所有旁事都与他无关,他既不在乎也不关心,他只是平静地阐述着不必。可她看着这样的青年,却是无端想做什么,亦或是想证明什么,她站在原地凝望他的背影,眼见青年背过身,她没有选择再说什么,而是自己在屋中梭巡起来,倒也的确被她找了,她走门后拿起扫帚和簸箕。
虽然从未做过这样的活,但也见过家里的下人是怎么做的,依葫芦画瓢,赵锦绣还是会的。
她卷起宽大的袖子,开始低头干活。
日光从覆着白纸的格子窗外照进来,虽然没把屋子照得通亮,可少女却仿佛得老天的恩宠,她走哪,那光就照哪,她今日穿得还是一身襦裙,上面是一件鹅黄『色』的碎花宽袖大衣,搭着一块粉『色』夹缬婆帔子,底下是一条二四幅的朱『色』长裙,裙子用金银双线勾填绘了不少花鸟蝶纹,在那日光的照耀下栩栩生。她的头发还是跟从似的高高盘起,为图方便依旧不曾饰以珠钗只用花钿填饰,此时为了干活她把袖子往上卷了三卷,原本被藏起来的皓白手腕在此刻一览无遗。
而这一双犹白玉般的手恰好被眸的林斯言收于眼中。
林斯言先虽然没有头,却也察觉了身后的动静,不过并未放在心上,此时做完手里的活计顺道眸便瞧见了在他身后不远处低头干活的赵锦绣,她低着头,动作虽慢,『色』却认真,林斯言心中是有惊讶的,惊讶她并非口上说说也惊讶她肯有这样的举动,但这抹惊讶还不至于让他觉得何。
她做什么,原本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想跟往常似的收眼眸,目光却撞见她的那双手。
赵锦绣日子闲来无事让人摘了凤仙花,自己调了颜『色』染了上去,红『色』蔻丹衬得她那双手越发雪白,看着这样一双手,林斯言的脑中竟无端浮现几个大字——
雪压红梅,暗香浮动。
他仿佛看了雪天的红梅在风中摇曳着身姿。
这大概是林斯言平生少有的怔忡,久赵锦绣都察觉不对了,朝他抬眸看了过来。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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