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了三个时辰后,侯霖开始呲牙咧嘴,他身上本就还有些淤青,再加上这颠簸,痛上加痛。侯霖的骑术在学士府内也是名列前茅,可比起这些军队的上汉子而言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不用看侯霖也知道他两腿内侧的皮怕是已经磨烂了。
看到袁蒙转头望他,侯霖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袁都尉,可还有空闲的马车。”
“后面有一辆没打官运旗号的空闲马车,侯都尉在长安之事,我也略有所闻,提前就让人备好了。”
侯霖勒马回头,申屠子义见状也跟着侯霖回身。一回到马车上,侯霖便忍着浑身的疼痛把身上的官服脱了下来,这官服束腰处太紧,特别是骑马的时候,勒的侯霖肉都青了。
“还是这身衣服舒适啊。”侯霖又换上那身布衣,顿时觉得自在了许多,马车虽然简陋,也没有一些坐垫类的东西,但是可远比马背上要舒服的多,侯霖摆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下,一旁的申屠子义皱了皱眉头道:“都尉,你这么躺的话明天铁定走不了路了。”
“走不了就走不了,明天我也不装大头蒜了,就在马车上呆着。”侯霖如一滩烂泥一样趴着道。
过了一会侯霖便没了声响,纵使马车时不时的颠荡,也没能把他晃醒。申屠子义看了一眼已经酣然入睡的侯霖,有些鄙夷的摇了摇头也靠在一处盘腿而坐,只是他的手却依旧握着那裹着粗布的刀柄。
前往凉州的车队已经出城接近四个时辰了。
东郊皇家狩猎场。每过三年在七月之初开放三天,供天子与皇室宗亲还有显贵大臣狩猎祭天之用,八千禁卫军在这日会将长安唯一一道通往猎场的东直门围的水泄不通,然后一身轻便装束的天子会用火矢东射,宣告三年一度的狩猎祭天开始,百年传统,从未有变。
整个长安东郊百里都是禁地,自百年前迁都长安后一直到如今皆是如此,不要说普通的白身百姓,就算是王公大臣的子嗣若是敢擅自涉足这里,一样是砍头的死罪,向来以礼法服人的大汉偏偏在这方面不退让半步,连不少流淌着皇室血脉的刘氏宗亲也不解为何如此。
单单是前朝广文帝在位时,相关方面的的奏折就不下百本,深受其烦的天子只能下诏明言:皇家狩场,位如帝陵,遵祖制。
在这千年里,不在开场狩猎时能进入东郊且还能保住项上人头的,只有两百年前的镇南侯长子陆有为。只是在最外围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被闻讯赶来的禁卫军抓走。他父亲镇南侯在大汉板块南边扩出了两郡的疆土,从当时的天子手上换了一块丹书铁劵,才保住了陆有为的命,不过自此以后这位当时正炙手可热的镇南侯便一蹶不振,甚至在死时连爵位都被削去,废为庶人。
每当长安城里伴着鸡鸣出行的樵夫绕山而行,看着这片只有一条壕沟相隔的‘阴曹地府’,总是充满好奇,想知道这片三年才有人涉足一次的原始丛林里到底有什么珍奇异兽。
一道身影从台下用来祭拜神袛的土地庙里钻出,阴暗的石板挡住了他的样貌,他回头小心翼翼的将密道石门关上,走了出来。
灼热的阳光照在这人身上,他抬起手臂,遮挡刺眼的阳光,身上黑金色的大袍金光熠熠,抬起的袖口处清楚的看到一条逼真至极的五爪赤龙浴火而啸,而胸口处一条紫色蟒龙衔雷珠而舞,右肩上一条深蓝蛟龙驾雾嬉戏。
不同模样的龙,在这件金线穿插的长袍上一共有九条。
九龙登极,腾云起雾。
这世上能穿上这身衣服的也只有一人了。
年轻的天子轻咳两声,习惯性的将右手抬起,却不见那名一辈子在朱墙深宫中的老宦官像平日一样轻轻的扶住他,他只能倚在被风刀刮砺的石柱旁歇息片刻。
这里没什么珍奇异兽,这里只能他一个人来,这里藏着大汉国祚近千年只有寥寥几人知晓的秘密,他们的身上都穿着这九龙登极袍,只有在大限将至之时才将这个秘密传至下一个坐上未央宫中间椅子的人。
无一例外。
天子迈步走向附近百里最高的山崖,就像一位已知天命的年迈者步入沉睡一样,即便他身上的九条龙栩栩如生,代表着人间极尊,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一股暮气,像一潭死水。
他走到山腰处便停下了,因为上面那个用奇怪紫色石头搭建的小殿连他都不能涉足。
“刘氏三十三代子孙刘彻觐见五岳!”
天子刘彻弯下膝盖,拜倒在山腰处,在他身前一块刻着千年前金籇古字的石碑,他父亲广文帝临终前告诉过他,这三个字念:长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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