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之子》第二部《商殇》
第27节再访蒋宅
三河于宅甚是宽广。进行黑漆排门,一个宽宽广广的庭院,当中三间宽宽广广的正屋,作了正堂和侧堂,一般用来接待好友亲朋,两厢对称着数间房屋,本是仆佣护卫的住处,而只住着门房和几个杂。堂屋后面是两重内院,数个小四合院子独立成套,却又连成一个整体,起居生活的场所,住着于家主人,余下的数套小院,安置着一众的仆佣。再后是一个宽宽广广的后园。
一连数月,于信达都被老爷爷关在了宅中。
每日吃过早饭,略作休息,于信达便进到其中的一套院子,院子住着袁老管家一家子,辟有一间专门的屋子,专做老管家的帐房。
仆妇早早地泡了酽茶,摆好了桌椅,只候着少爷的到来。
名作帐房专用,自然是没书可读的,沿墙立着几个大立柜,每个立柜都隔作数层,码着的都是帐簿,一本一本,都厚厚的,用了麻线载着。
整整的一个上午,于信达便消磨在这些厚厚的帐簿本中了。
每年年终盘底,都要形成记录的。诚义实商号汇成总帐,套着八大分号的分帐,再辅以分号下面各分栈的细目流水,都分别装订成册,按年岁按门类,高高地摞在柜中,原是袁其隆老爷爷专管,现在交给了其子袁安兴,袁崇明呢,自打两年前从蒋先生的望山书院辞学后,也被父亲带在了身边,帮衬着打理些琐碎事务,也让儿子多些经历,同时也巴不得袁老爷子提点提点,授些秘诀高招儿。
总号总帐、分号分帐、各栈流水细目,三项比照,每样货物的进出,每笔资金的流向,如何来如何去,赚多少赔多少,都反映得清清楚楚的。
这些个帐呀簿呀的,偶尔翻翻,乘兴算算,倒也不乏其趣。但是,摞总在一起,连着数月,天天地把着看,翻天覆地去看,眼之所至,便只剩得一个一个的数字了,竟至连这些数字也模糊起来,模糊起来,脑子里浆糊般的。
于信达连着几个呵欠,把眼光离了数字,伸伸懒腰,端起茶盏来,整一大口在嘴,用舌尖卷动,热热的茶汤在口腔中回旋,眼光却睃着窗外。
唉,还是成都那地儿,还是尊经书院那地儿,也不知西洋先生又讲些啥,三个义兄可曾过得好,还有……姐夫书案上那些个邸报抄报……
嘿嘿,袁崇明,这厮,一边儿对照着那些个数目,一边儿拨拉拨拉算盘珠子,间或用毛笔在白纸片儿上写写划划,一点儿也不显枯燥乏味。
唉,我就怎学不来崇明哥这样的专宁守一呢?
其实,于信达有些误解袁崇明了。整日整日的,入眼的都只是些数目,谁不厌烦?谁不脑子迷糊?袁崇明也厌烦来着,但他心里更清楚,老爷爷嘱他细看细想,必是这些枯燥的数字之中,隐着经商管理的秘诀。有些自己悟得,有些不明所以,所以记在了纸片儿上,得着了空闲,求教爷爷或是父亲。
于雪姣,于老爷子的宝贝女儿,十六岁那年,嫁给了袁老管家的独子袁安兴,只生得一子,便是这个袁崇明,比于信达长得两岁,因此上,于信达呼作崇明哥。
名义上虽是表兄,但内心里,袁崇明早把于信达作了主人来待:三河于家偌大的家业,不交给独子独孙,难不成会交给个外人来承继?
便是老爷爷也常给孙孙叨叨:信达这娃娃,不简单哩,好好地跟着,学着点儿。
这专用的帐房,寻常人等是入不得内的,侍候在侧的,是田耕禾程耘粟两家伙。
田耕禾程耘粟两个半大小子,比于信达年岁稍长,自小随了父亲习练武艺,自小又随在于信达身边,实是老爷爷为小孙孙备下的随侍护卫。
帐房中,田耕禾陪坐在侧,手里捏着柄大蒲扇,若有蚊虫苍蝇,他便把大蒲扇往空中舞来舞去,不使那嘤嘤嗡嗡的噪音,影响了两位公子读帐看簿的雅兴。间或呢,也做些冲茶端水、递纸传笔的服务。
程耘粟这家伙,可没田小刀这么规矩。开始么,倒还敬业,端端正正地坐在靠门边的椅上,过不多久,俩眼珠子间或地眨巴眨巴,再过不多久,也不眨巴眼珠子了,干脆将身子倚了在墙,鼾声便如雷般地响起来。
谁受得了?不说于信达,便是小哥哥袁崇明,也被勾得上下眼皮儿老闪跳,只好拿了双手在眼圈圈上直揉。
于信达和袁崇明一阵的呵斥,这厮倒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扯开大噪门儿直嚷嚷:“哈,影响你俩读书么?受不了么?哈,啥个少爷脾气咧,咱家可侍候不了,闪啰,闪啰,告知萍儿大妈去。”
告知萍儿大妈?你这精灵鬼怪,虚头巴脑的家伙,竟也学会了阳奉阴违的招儿,挂着羊头卖着狗肉,你以为没人知道?嘿嘿,告知萍儿大妈?怕是告知萍儿身边的那个婢女吧?
这家伙,忒地厚脸皮。好几次哩,把个春娟丫环拦在暗处,一边儿柔了噪子,跟娟儿嘀嘀咕咕,没完没了地嘀嘀咕咕,一边儿捏了娟儿的兰花小手儿,不住停地摩挲,不住停地摩挲。
呵呵,程耘粟呀程耘粟,你这厮,好你个胆大包天,好你个恣意妄为,好你个癞蛤蟆想吃……哦,可曾得着了父母之命?
对,对头,得知会知会田叔田姨,田小炮,这家伙,欠收拾!
上午被关在帐房里,厚厚的帐簿一本又一本,枯燥的数字儿老折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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