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的地点依旧在凉亭，只是慕晓晓赌气离开了。

也不知她是真不想见薛婉婉，还是给楚遗留下了单独相见的机会。

她撑着纸伞，于雨中缓行，雨水溅湿她的裙摆，也打湿了她的绣花鞋。

最后，她顿足抬头，两人目光相接。

对视，两人不是第一次。

可这种明明很近，却又感觉到无限远的心情。

两人都是第一次。

凉亭外，风雨飘摇，寒意肆掠；凉亭内，暂无风雨，暂无晴。

几步的距离，却硬是分出两个世界。

你在那头，我在这头。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你朝我走来，我驻足观望。

彼此，却越走越远。

不知为何，薛婉婉再见到楚遗的时候，双眼一热，就已是热泪盈眶。

她忙垂下头，微微弯身一礼，颤声说道：

“薛婉婉见过公子。”

“进来吧，凉亭虽小，可避风雨。”

收伞，抖雨，薛婉婉步入凉亭；她茫然无措，沉默了很久，没有发言。

茶水煮沸，白烟缭绕而上，茶香吸引了薛婉婉的注意。

当她看见楚遗在那有些手慌脚乱烹茶的时候，上前一步，低声道：

“我来吧。”

闻言，楚遗一愣，沉默半晌，点点头：

“好。”

薛婉婉虽不精通茶艺，可烹茶的熟练度比楚遗高了不知多少；没过多久，半杯茶水便推到楚寻棠面前。

“你先喝，暖暖身子，我不冷的。”楚遗说道。

身子是有些寒意，可眼睛却是热的。

这些细节是她以前从未注意的，现在仔细想想，十多年来，楚遗对自己的关心总是藏在这些细节里的。

是自己没有发现，是自己没有把他当回事。

“对……对不起……”

眼泪落进手中茶杯，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的语气很诚恳，只是这话听在楚遗耳里，却让他格外难受与不爽。

“如果你今日前来是为了说这话，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态度很冷漠，语气很无情。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只会让人心生不快罢了。

“不……不要，婉婉今日前来，只求楚公子肯放我薛家一条生路。”薛婉婉终于说出自己来此目的。

自从三日前开始，大宏商会便中断了与薛家的联系，遍及全国的大宏超市全部下架了薛家的布匹，时至今日，薛家产业已经不知道损失了多少。

再这样下去，薛家迟早会被拖垮。

所以，薛婉婉才不得不来此。

薛婉婉的性格楚遗是清楚的，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一定不肯来求自己。

只是，这一次她又准备了什么样的理由？

楚遗很好奇。

“你是想让我看在薛叔的面子上，放你们薛家一条生路？”

这是楚遗的猜测。

似乎现在薛家能让自己服软的，也就只有对薛叔的愧疚了。

薛婉婉凄惨一笑，摇摇头，回道：

“父亲对你的确有恩，可你并未亏欠父亲；我今日前来，也并非想让公子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放薛家一条生路，我是以我自己的身份来的。”

“你自己？”

这个回答，在楚遗的意料之外；他不懂，薛婉婉凭什么觉得自己会给她面子？

目光里除了泪水，还有坚定，薛婉婉站起身，将她那傲人的身姿展现在楚遗面前。

“若楚公子肯放我薛家一条生路，婉婉任凭公子处置，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她的眼里包含热泪，这个决定，她思考了很久；最后，她还是不顾家里人反对，毅然决然来了。

薛家那么多人要生存，她没有办法。

得到这样的承诺，楚遗也只是轻轻一笑，他道：

“好啊，帝都及周边郡县我可以不打压你薛家产业，甚至可以让大宏超市再次上架你薛家的布匹，但仅仅限于帝都周边。”

承天都是大离都城，这里本就是人口大城，足够薛家人吃喝及生存了。

只是薛家想要再次成为举国皆知的大家，基本上是无缘了。

这个结果已经让薛婉婉满意了，她犹豫半晌后，准备跪地一拜却被楚遗拦下。

“公子大恩，婉婉无以为报，还请让婉婉对公子行跪拜之礼。”

“免了吧，本来我俩的跪拜之礼应该是在薛家，当着贵客来宾，拜天拜地拜父母的，可惜啊……”

那个喜庆的场面薛婉婉梦到过无数次，可她自己明白，梦中人并非楚遗。

如今想想，若是楚遗，该有多好。

“你先前所说，由我差遣，可还作数？”楚遗问道。

还是来了吗？

薛婉婉脸上的笑容带着些凄凉，她点点头，沉声道：“作数。”

“那你便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薛茹寒来添衣，饿时充饥，学会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这话……

记忆被拉回了薛家大院，那个轻浮的少年坐在墙头，对着即将外出和父亲学经商的女子吼道：

“我未来的媳妇你给我听好了，出门在外，寒来添衣，饿时充饥，把自己照顾好了。”

夕阳下，那个轻浮的少年一点都不害臊。

凉亭里，这位稳重的公子再也没有轻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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