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笑意在目光触及她的手指时消失无踪,他抓住她正欲收回的手,因为用力过大,指尖上深深的刀伤又开始渗血,一点点聚集成鲜红的血滴。
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被大人抓到,怯怯地抽回手,藏在背后:“我下次不会了。”
“没有下次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生硬得不容辩驳,眼里却是水光荡漾、雾气迷离。她确定她没有看错,那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情绪。她很想求证一下,这种陌生的情绪是否就是传说中的“爱”,又怕答案会伤人。
纠结了许久,她下定了决心要让他给她个答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必须用一个字回答我。”
“什么问题?”
“你爱我吗?”
景漠宇看着她的手,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她以为他想以这种方式拒绝用一个字回答这个问题,有点小小的失落,还好,一点点而已。
不想回答就算了——她这句话还没出口,他忽然从鼻腔中发出一个音节:“嗯。”
“‘嗯’是什么意思?”她自然明白什么意思,但她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那个字,哪怕是骗她也好。
他勾勾嘴角,盛了一勺汤送到她的嘴边:“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再好好谈论这个问题。”
也不知饭菜真的合他的口味,还是他有意给她捧场,他连紫菜蛋花汤都喝得一滴不剩,才放下筷子。
饭后,他们一起去厨房洗碗,其实整个过程他都是站在一边看她系着围裙手忙脚乱、忙来忙去,偶尔帮她挪走碍事的菜刀,或者在她看他看得失神之时,及时接住从她手中滑落的骨瓷盘子,足见老公太帅也是有潜在危险的。
她用手肘推推他:“出去、出去,你在我旁边,我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做事。”
考虑到自己精心挑选的餐具,他很听话地出去了。
做完厨房的善后工作,景安言飞速地坐在沙发上,用遥控器关了电视,端端正正地面对刚从电视新闻中回过神来的景漠宇,带着一脸虔诚的求知欲问:“好了,我们可以开始讨论一下‘嗯’的意思了。”
“好吧,那我们开始吧——”说着,他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一只手缠着她的腰,灼热的呼吸直截了当地落在她的耳后……敢情他想用行动跟她进行深入的探讨。
虽说对男人而言,做永远比说更重要,可他也用不着这么急啊!
“我还没洗澡呢。”她躲了躲,刚才做饭弄了一身的油烟和葱花味,这会儿闻着挺不舒服。
“洗澡?我只是想回答你的问题。”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拂过她的耳朵,勾起人潜藏的爱和欲,他明知故问,“你洗澡做什么?该不会——”
“……”这男人,越来越招人恨了。更招人恨的是,他还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开口,好像故意似的,让灼热的气息弄得她全身发痒。她想躲避,无奈他的手臂缠得更紧,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脊背。
“言言,你知道吗……”
“嗯?”她柔软地回应着。
“我忽然觉得,我们两个这么过一辈子,挺不错的。”
“哦?怎么过?”
“一起去公司上班,忙一整天,晚上可以吃点你做的饭菜,看着你洗碗,然后一起看电视、一起洗澡、睡觉……”
这何尝不是她期待已久的生活!
一个用心爱着她的男人,一处只属于他们的家,暖风徐徐的夏夜,这样紧紧地相拥,幸福来得太过凶猛,反倒让她不安,担心它会很快幻灭。
“你还去不去洗澡了?”他忽然问。
“呃?”
“我们一起洗……”
根据刚刚他叙述的步骤,现在应该是一起看电视才对?怎么这么快就进行到下一步了?
仲夏之夜,微风轻送,窗台上一小枝新栽种的合欢花无声无息地抽丝剥茧。水流涤荡的浴室,门半开着,水汽氤氲了的暖光伴着让人遐想万千的对白,从门缝溜出,留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你小时候,我经常帮你洗澡……”他的声音贴着她脖颈的肌肤发出,故而比水流声更模糊,“那时候你可不像现在这样,躲避。”
“……你那时候可不会只揉这里。”她怨怼地瞪他一眼。
“那是因为你那时候——比我还平。”
平是平了点,可她好歹也是女孩子啊,男女有别。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说实话,你给我洗澡的时候,对我有没有过非分之想?”
“我那时候才九岁,什么都不懂!”
“……”她差点忘了。
不过,他现在可不是九岁了,身体很诚恳地反映出他脑子里正在萌生着非分之想。
“长大以后呢,也没想过?”她笑着以指尖撩过他身体挂满水珠的刚毅的线条,“真的没想过?一次都没想过?连幻想也没有过……我就那么没有吸引力?”
他抓住她调皮的手,眼底已是浓浓的欲望:“……有过一次,在梦里。”
“真的?!”
“那天晚上,你来找我吹头发,只穿了一件黑色半透明的蕾丝睡衣。
你枕着我的腿,一动不动地让我抚摸你的头发,吹风机卷着你身上的味道吹得到处都是,一整晚都没散,所以,我梦到你一整晚都没走,一动不动地躺在我的怀里……”
“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做!”
“……”
回答她的,是他的实际行动。
一片沉寂的黑夜里,她枕着他的手臂,轻声道:“下次,我们做点安全措施吧。”
黑暗中,她仍能感受到他惊讶的目光:“为什么?”
“我暂时不太想要孩子……我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
“既然你不想,那就再等等吧。”
犹豫了一番,她又试探着问身边开始有所行动的男人:“我听说做这种事太频繁了,对身体不好,一个星期一次,最合适。”
“你听谁说的?!”
“一个医学专家说的。”
“专家?他八十岁了吧?”
“……”没等她回答,他已经反身压上了她,足以见得,他对一周一次的频率有多么无法接受!
夏季在新婚夫妻的恩爱和忙碌的工作中悄然而逝。
这是景安言度过得最快乐的两个月,她睁开眼睛可以看见他,闭上眼睛能听见他的呼吸,上班可以跟他研究各种项目汇报,晚上还可以陪着他一起加班,夜深人静时,悄悄为他续上一杯杯的咖啡。他还是不会说“我爱你”,但回答她每日必问的问题“你爱我吗”。他嗯得越来越纯熟,有时候她刚说了两个字“你爱……”他已经嗯了一声。
有时候,她会帮他搜集、整理项目的资料,从那些繁复的数据和文字中了解他的工作。她了解得越多,越发现景天公司并非她和外界以为的那样实力雄厚,后来,她偷偷看了财务部给景漠宇的财务报表,才知道景天公司的资金已经短缺到难以偿还银行贷款的利息。
有一晚,景漠宇结束了应酬,已经是凌晨时分。他回家喝了一杯醒酒茶,换了身西装,又要去公司加班。
她不舍地抱紧他的手臂,问:“这么晚了还要去加班?”
他浅浅地吻了她的额头一下:“德国的公司要订购一批货,我去跟他们开个视频会议,确认一下订单数量和交付时间。”
听起来好像是非去不可的事,她只好松开手,问:“什么时候回来?”
“会议估计要开到两点多,我就不回来了,免得打扰你睡觉。”
“你不回来,我睡不着……”她哀怨地看着他,忽然展颜一笑,“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加班吧。”
他低头回望着她,也笑了:“我可以不付你加班费吗?”
“这样就够了……”她迅速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便去衣柜里找衣服。
去公司的路上,她问他:“景天公司是不是快要倒闭了?”
“谁说的?”他讶然地看着她,眼中闪动着疑虑,“公司里有什么风言风语吗?”
“不是的。”她急忙解释说,“公司里没有人说什么,是我看了财务给你的报表,知道公司欠了银行很多钱。还有,你和德国签订的订单,销售价已经是成本价了,根本不赚钱……”
知道是她在杞人忧天,景漠宇松了一口气,说:“只要有我在,景天不会倒闭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可是……我看你这么忙,是不是撑得很累?如果真的累,就算了吧,没有公司,我们一家人也会过得很好。”
车已经驶进了公司的停车场,他一只手控制方向盘,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发:“我不累。等一会儿视频会议结束,我给你好好讲讲公司的情况。”
她点点头。
景漠宇的视频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会议结束时,月亮已经落了。
景安言靠在沙发上喝了两杯咖啡,脑子混沌却无睡意。他坐在她的身边,喝了一口桌上冷了的半杯咖啡。
她起身想去再给他泡一杯咖啡,却被他伸手拦住:“不用了,我们聊聊吧。”
那晚,他第一次跟她坦诚地谈了景天公司的情况。他刚刚接手景天公司的时候,经济萧条,贵金属行业也不景气,再加上国家环保政策的执行力加强,冶炼成本越来越高,而冗余的员工和低效的管理体制更让景天公司的竞争力下降。
所以,景漠宇不得不改变思路,不再跟同行业的公司拼价格,而是开始让景天公司转型,顺应政府的倾向,开展科技含量更好的项目。虽然他抵押了红土山,向银行贷款,但是他始终相信这个集矿产资源、冶炼、精加工于一体的产业链,会让景天有辉煌的未来。
前段时间,他申请了一个政府项目,因为项目经费不足,采购设备的资金短缺,他不得不寻求别的办法。最后,他和德国一家公司达成了合作,德国公司为景天公司免费提供设备和技术,景天公司在五年内,将以最低的价格完成他们的订单。现在的景天,经济上确实捉襟见肘,但他已经和法国一家公司谈成了一笔订单,只要熬过这个最艰难的时期,设备可以正式投产,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说:“我是个商人,但我不是只看利益的商人。我尽全力去争取政府重点扶持的项目,并不是为了那几千万的经费资助,我看重的是它将会产生的影响力。同样,德国的订单是否赚钱不重要,我看重的是他们先进的设备和技术,这些才是最有价值的。五年,只要给我五年的时间,我会让你和爸爸看到不一样的景天……”
五年之后的未来,她看不到,她所能看见的是他眼中的自信和憧憬。
此刻的他,有着她从未感受过的魅力和魄力,让她更加爱之入骨。
她说:“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
他紧紧地抱住她,是最深切的拥抱:“言言,我知道,我太忙了,忽略了你。我答应你,等五年后,景天步入正轨,我一定好好陪你。你不是想去周游世界吗?我每年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仰起头,双手轻轻地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深深地吻了一下,微笑着说:“我什么都不要,这样就够了……”
“这样不够。”他拥着她,深深地回吻。
那一夜,他向来单调冰冷的办公室里透出旖旎的风光。极致的“景色”
落幕后,他有些后悔,因为他担心以后坐在办公桌前,会想起不该想起的“美景”……
后来,他们在公司的沙发上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了公司员工都上班了。金展鹏的敲门声将他们惊醒,景安言急忙整理好褶皱的衣裙。
伴随着景漠宇的一声“进来”,金展鹏和周副总推门而入,金展鹏早已知道景安言的身份,见到一脸睡意未退的她,只是微微露出点诧异的表情,而周副总的表情恍若遭遇雷击。
景安言看看景漠宇,以为他为了自己在下属面前的威严,多少该解释点什么,而他只是对她温柔地笑笑:“你先回去吧,我忙完了给你打电话。”
“呃……”她觉得她有必要说点什么,想来想去,最后说,“你忙吧,我去车间看看。”
说完,她头也不敢回地溜出了他的办公室。
从那天起,她和景漠宇的关系出现了各种版本的传闻,唯独没有一种符合实情的。他从不解释,她问他为什么不解释,他说:“为什么要解释?
传闻挺有趣的……”
“……”
随着新项目的启动,他的工作也日渐忙碌,经常没有预兆地出差,下班时间也越来越晚,可谓披星戴月。
有一天凌晨四点多,她正在景家别墅的床上熟睡,忽觉一双微凉的手从背后抱住她,她吓得猛然坐起,低头一看是他,带着几分嗔怒地埋怨:“你怎么凌晨坐飞机回来?难道景天明天要宣布破产?就算景天要破产,也还有老爸和我,用不着你这么拼命!”
他把她拉回床上,紧紧地搂在怀里:“明天是周日,我们不用去公司,你安心睡吧。”
“不上班你大半夜急匆匆地赶回来干什么?”
“酒店的房费太贵,省一晚是一晚。”
“哦……”她幸福地靠在他的怀里,呼吸着独属于他的味道,嘴角已经无法控制地弯起,“以后也要多节省哦。”
“……很晚了,睡吧!”
可能真的太累了,他拥着她很快就睡着了,景安言却再无睡意,手指轻抚着他黑暗中轻扬的嘴角,她猜那该是满足的笑意吧。
难得的一个周末,没有累人的工作,却被景漠宇睡去了小半天。中途她起过床,去楼下转了一圈,回房看他还不醒,干脆又脱了衣服和他一起躺着。眼巴巴地在床上躺到上午十点多,她终于见他的眉睫动了动,还伸手向她这边摸了摸。
她立刻兴奋地扑过去,半趴在他的胸膛上,下巴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你终于睡醒了。”
他没睁眼,嘴角却勾了勾,手臂缠上她的腰,问:“几点了?”
“十点半了,你今天还要去公司吗?”
“不去,公司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那我们去约会吧,我们从来都没约会过。呃,我是说像情侣那样约会。”
“约会?”他带着睡意的声音慵懒又性感,“情人约会都做什么?”
这一下倒是把她问住了,看电影、逛街、吃饭,他以前有时间就会带她去,没什么特别的。她噘着嘴说道:“我又没有过男朋友,我哪知道,还是你说吧。”
他仔细想了想:“我记得我那帮朋友倒是经常约女人回家,说是看碟片。”
晕,他这帮朋友也太直接了。
“看碟片?”他似乎想起什么,半坐起身,“对了,前几天我让人帮我买了张碟片,我们一会儿回公寓看。”
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她满心期待地问:“是什么影片?”
“《情迷六月天》。”
这么多年了,他还没忘这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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