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云幛真的太平易近人了。

寒江雪私心里是蛮喜欢这样的人的，现代的三观也让他觉人和人之间本就不该什么区别。

但是，在寒江雪的内心深处，还是被种下了一颗疑问的种子，这样的皇帝，要怎么让所人都听命于他呢？当权威不权威，国家机器又该如何运转？

不是闻云幛不好，而是寒江雪的直觉告诉他，公私还是要分明的。

天光即亮，闻云幛平安落地。

来取奏折的小黄门都已经怪不怪，这样的事情时发生，太医都已经在门候着准备给皇帝诊脉了。确保这样熬夜不会碍龙体。

鹿嫂汤饼也终于被装在高高的数层食盒，用最快的速度送了过来，远远地就闻到了香味。

不能是香飘十里那么夸张吧，但也确实是让人食指大动。

寒江雪一开始还以为羊肉汤饼是羊肉泡馍呢，没想到是羊肉面。羊肉这种东，对于不喜欢吃它的人来，总是着挥之不去的膻气。但在喜欢的人看来，却是鲜美不过，如厨艺稍稍高明些，那就是人间至美了。

大启皇室对羊肉的喜爱是出了名的，寒江雪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时，还产生过“原来在龙族的食谱里，羊肉是这么受欢迎的一种食材吗”的奇怪想法。

不等三人开吃，外面忽然又了消息传来。

在太监耳语了是谁之后，闻云幛动起身，他没让身子不便的闻嘲风来回挪动，而是自己去了另外一边的暖阁。

独留闻嘲风和寒江雪在原地。

闻嘲风看着皇帝摆放在对面的御碗，虽然他不会这么做，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原来暗杀闻云幛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吗？

寒江雪想的则是，他们要吃饭了，那闻嘲风的幂篱要怎么办啊？要不还是他一会动背过身去吃吧？这样就可以不看闻嘲风，不给他增加压力了。就是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对皇帝不敬。

反倒是闻嘲风已经想好了，他会摘掉幂篱。

如问闻嘲风，你做好准备让寒江雪看到你的半兽模样了吗？那他的答案永远是不可能。他做不好这个准备，如可以，他希望寒江雪这辈子只看他为人的一面。只是对于让寒江雪看自己，闻嘲风突然就没那么抵触罢了。就像是今天的挨着坐，也许不会像他以为的那么糟。

在闻嘲风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内心深处，一直这么一道声音在，你觉他会害怕你，但万一他不怕呢？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结？

于是，闻嘲风就一把扯下了幂篱，以一种近乎于给个痛快的感觉。

但是在寒江雪看来，这一幕却像是镜头里的慢动一样经典，带着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以及让人屏息凝神的玄幻『色』彩。从下颚，到薄唇，到一张苍白阴柔的面容。眼神锐利，浅淡妖异。变成人时，闻嘲风的眼睛还可以勉强维持黑『色』，偶尔黑到发红，显出一些诡异。但在变成半兽时，他就只能一直是这种骇人的浅『色』。

在闻嘲风看来，这样的自己毫美感。

不用他的两腮还一些没完全褪去的银『色』鳞片，似人的耳朵之上，是像鱼鳍一样延展出去的银白『色』部分。

就像那些人的，他是个怪物。

寒江雪：“！！！”

妈妈，看到了鲛人！山海经里的那种！他怎么能这么好看？！！

来些不好意思，但寒江雪过去在孤院里，最喜欢的一直是童故事。这与好心人捐赠都是幼龄读物不关系，可选择在看进去后看了一遍又一遍的还是寒江雪自己。

灰姑娘、睡美人，白雪公，美女与野兽，就没寒江雪不熟悉的公。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小美人鱼。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他想成为王子，去给小美人鱼一个圆满的结局。实，寒江雪带入的人物视角是蛮奇怪的，不过他不这么觉的。

而如今，这不就是他童年的梦想照进了现实吗？

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是王子。

小美人鱼才是。

银发披肩，眉目如画，闻王子美就像是从神书里出来的。

闻嘲风一直在观察着寒江雪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眼神的情绪，不愿意错过分毫。他也不知道一旦他发现寒江雪的厌恶，自己会做些什么。

他只知道，伤害就是伤害，永远不会因为一句心之言就抵消。

闻嘲风不知道别人怎样，反正他这条龙睚眦必报，非常记仇。他永远忘不了被人指指点点，一一个地喊着怪物是种什么感觉。既然他们对他不是可怜、厌恶就是害怕，那他宁可选择成为人人惧怕的噩梦。

但，就是这样神奇。

闻嘲风在寒江雪眼里，没看到一丝一毫他不想看到的情绪。不管是可怜可惜，亦或者是惊惧戒备，统统没。这是很难假装出来的，哪怕一告诉自己，不能害怕，不能害怕，你若是表现出害怕，就罪了夷王。但第一眼时还是不一样，是一定会暴『露』什么的。

经过闻嘲风这么多年的观察，他已能百分百分辨出别人对他外貌的情绪到底是假装出来的，还是真实的。

也因此，他知道了，寒江雪是真的不介意。

甚至带了一点奇怪的惊艳。

闻嘲风在到寒江雪对那些『毛』茸茸的喜爱时，就觉他很问题了。这个寒家的幼子，那么一点奇怪的审美在身上的。

但又莫名地让闻嘲风感到了前所未地开心。

还是那句，谁不喜欢被人喜欢呢？至闻嘲风这种大反派，就是标准的俗人，他就喜欢寒江雪喜欢他。

不等两人的感情继续升温，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点的皇帝回来了。

他一边龙行虎步地往进，一边对闻嘲风道：“你怪不怪，皇叔突然请过府一叙，要去看看嘉泽。”

皇帝的皇叔不算多也不算，但可以肯定的是，河王和皇帝的关系不算亲密。甚至隐隐是过一段竞争关系的。为先帝的亲弟弟，河王也曾是被朝臣看好的继承人，兄死弟及嘛，这样的例子闻氏也不是没。

只可惜先帝太能活，河王和他哥的岁数相差不大。在已显老态、孙子都能娶亲的河王，与刚过而立、正值壮年的皇帝之间，朝臣自然还是大面积地倒向了后者。

河王对曾经的先帝养子们，态度也始终是疏离的，倒不是因为什么雄竞，而是他就是这么个『性』格。过于干瘦的外形，也总会给人一种刻薄古板的小老头之感。晚辈本身也很难与之亲近起来。

闻云幛虽然在和弟弟，却也不忘招呼两人赶紧吃饼，不然就不好吃了。

闻嘲风些不爽被皇帝打扰，便只能假借吹去热气的动来掩饰，很是敷衍地嗯啊了一句：“是吗？”

但闻云幛就是个天生的逗哏，只要你给他一个支点，他就可以自己嘚吧嘚的下去，立刻道：“那当然是啦。就咱们哥俩私下啊。”

寒江雪些尴尬，用筷子夹起面的手，继续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你们兄弟要什么家族秘密的，让先出去吧，好不好？

望门给了寒虚衔一个理解您的眼神，但是不用担心，这皇室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真正的秘密。您看，听了这么多年，不一样活很好吗？

于是，在寒江雪、望门等一众旁观者的证下，皇帝和王爷开始了他们的哥俩“私下”。

“朕觉，也许嘉泽真的不大好了。”皇帝是个十级吃瓜人，但瓜田嘛，真真假假，错综复杂，老道的情报分析师都可能上当，何况是闻云幛这种普通人。在闻嘉泽这件事上，他就信了现在的流声音，“皇叔请过去……”

“看嘉泽最后一面？”闻嘲风挑眉，他对什么河王啊，河王世子都是没感情的，叔叔、侄子太多了，就不值钱了。

当然，闻嘲风的病情，在河王一家看来也差不多，这祖孙都已经准备好随时吃席了。

“咳，不要这么嘛。”虽然皇帝也觉他们大概要准备葬礼了，“朕是觉，也许皇叔只是想要朕去看看？”

就像他的后妃，不管是自己个什么头疼脑热，还是孩子个什么感冒发烧，通知他的速度永远比通知太医快。就好像他才是什么绝世神医、灵丹妙『药』。他没登基时，这种奇怪的现象还仅限于他的后院，登基之后，就了人传人的蔓延之态。

皇帝很愁：“怎么皇叔也开始搞这一套了呢？”

是想借着孙子病重，来求他做些什么吗？给孙子追封个比较高的头衔？这种事完全可以直接的呀。

不要追封了，先帝『乱』开爵位的先河，人还活着就可以直接封，强行封。

先帝不只是给了寒江雪虚衔这样的称谓，他干的神奇事多了去了，当年为了暗暗对抗文臣，不让他们找到机会把他的女嫁出去和亲，在楚国公差点远嫁一事后，先帝就把自己所的女都从公封为了长公。

长公是皇帝的姐妹才的封号，但先帝不管这个。他就要封，不给封就去哭太庙。因为历朝远嫁公的，却从未远嫁长公的。

一种既守规矩又不守规矩的感觉。

闻嘲风则差不多已经找到了寒武侯的突破。既然如此，他肯定是要帮寒江雪他爹达成所愿的，顺便最后一次试探一下皇帝。

时候他觉他很聪明，时候又觉他就是个憨批，真的不好把握。

“不管如何，总是要去的。如嘉泽真的不行了，这次不去，以后肯定会遗憾的吧。”闻嘲风几乎拥所反派的特『性』，蜜腹剑，还非要披上体贴的外衣，“您可以私下去，不用大张旗鼓，这样不管后面如何发展，都余地回旋。”

他倒是要看看，这皇帝敢不敢私下出宫，去一个手握实权的王爷府上。反正换闻嘲风，他肯定是要觉这里面不对，河王不定另所图的。

但皇帝却立刻开心道：“可以可以，咱们一起，好久没一起出门了呢。”

闻嘲风：……哈？

寒江雪全程就是一个面表情的吃面机器，既没意识到闻嘲风的试探，也没意识到皇帝天然黑的反将一军。他只觉眼下的这碗面，又筋道又入味，汤汁醇厚，感丰富。冬天的早上唏哩呼噜吃上一碗，一路能从胃暖到心。

顷刻间，咸鱼就理解了咸鱼，鹿嫂汤饼，它确实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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