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萸去海豚馆围观装修时,沈迟正在指挥。海豚馆的整体色调是如同海一样深幽的蓝色,程萸偷偷看了一眼图纸,各个方面的设计都是令人舒适的。
她坐在台阶上的椅子上,托腮看着拿着图纸站着的沈迟。有些嘈杂的正在装修的海豚馆里,唯独他是安静的。
他站在深蓝色的墙前面,穿着一件白衬衣,衬衣的袖口敞开,从手腕挽了上去,他微仰着头,看着高处的装饰。
中途休息的时候,沈迟收起图纸要先回事务所,走到门口处瞥见了坐在椅子上的一团小身影。观赏区是蓝白色的座椅,程萸穿蓝色的绸缎衬衫和白色短裙,细细两条腿搭在下面的台阶上。
让同行的助理先回事务所,沈迟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她:“怎么在这里?”
“我没什么事情做,就来这里看看。”程萸说完站起身。
沈迟了然,淡淡地说:“跟我一起回事务所吃午饭。”
“嗯。”程萸快步顺着台阶往下走。
最后一个台阶上不知道被谁放上了刷子,程萸看到的时候要跨过去,不小心踩空了,前面的沈迟快速接住了她,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让她站到了自己面前。
沈迟想起她上次崴脚的事情,语气不自觉严厉:“脚踝没事吧?”
“没事。”程萸轻声说。
她仰脸看着沈迟,睫毛微微颤动。
腰间能够感觉到沈迟手心炙热的温度,两秒后,沈迟松开她,眼神却依然严厉,程萸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没事,原地蹦了两下。
蹦完之后,她才觉得自己有些蠢。
沈迟见状无奈地摇摇头,叹道:“走吧。”
手机铃响,程萸看到季风发来了几条信息,刚才沈迟揽着自己的几张照片安安静静地躺在聊天页面上,季风又发来一句话:“是挺般配的。”
怎么连海豚馆唯一的直男都这么八卦了?
她盯着手机,脚步都停了下来。
“怎么了?”沈迟问。
“啊,没什么。”程萸连忙收起手机,跟上沈迟的脚步。
中午事务所大部分的人都出去吃饭了。经过前台的时候,前台叫住了沈迟:“沈总,刚才宋女士来找你了,现在正在会议室里等你。”
沈迟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你先去办公室吧,已经给你点好午餐了。”
程萸“哦”一声,经过会议室的时候,隔着透明玻璃看到了宋菲,程萸转身去了楼上。
和宋菲谈合作的事情本该交给何延,奈何宋菲点名让沈迟来,何延觉得这人难以伺候,也乐于丢给沈迟。
沈迟拉过办公椅坐下,一副公事公办没打算久留的模样:“邮件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应该收到了吧。”
宋菲坐在他的对面,眉目微敛,她轻声说:“沈迟,我来不是和你谈工作的。”
沈迟不语。
“我们之间,可以谈一些别的事情吗?”宋菲问。
沈迟站起身:“如果还有工作上的事情,我们可以说。其他的就没必要了。”
“沈迟。”宋菲站起身,随后走过去。沈迟似乎还是当初的模样,侧脸弧度冷峻,眉眼没有变化,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改变,将她搁置在外,和当初一样。
她好像永远没法走进他心里,偏偏她又想尝试,想要走进他的心里。
“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应该还是一个人吧。”
沈迟微微转身,眉目清冷:“你应该知道,我已经结婚了。”
他手指上戴着戒指,是明晃晃的象征。
“可你应该知道,她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她。”宋菲语气急切地说,似乎是想要迫切证明些什么。
沈迟笑了笑,转身出了会议室。
宋菲一个人站在会议室里,身影落寞。
午饭的荤素搭配很好,程萸小口小口地吃,饿了一上午,现在面对饭菜,她却没了食欲,以至于沈迟走上来的时候,午餐几乎原样不动。
“不合胃口?”沈迟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垂着脑袋坐在远处。
“没有。”程萸淡声说。
沈迟看她:“不喜欢的话,带你出去吃?”
程萸低头囫囵塞了几口,盖上饭盒后,闷声说:“我先回去了。”
没等沈迟说话,她就推门离开了。
何延推门走进来,刚好和程萸擦肩而过,疑惑地看了看沈迟:“你们吵架了?”
“没。”
沈迟抬眼看他:“什么事?”
“哦,是这样,之前接了一个法国的合作项目,现在还没找翻译,让小程萸跟你去怎么样?”何延笑着问,自认这想法十分不错。
“不行。”沈迟无情地回答。
何延看不懂了,他连忙规劝沈迟:“别啊,我记得这个合作要去一个月,你就打算两地分离这么久啊?”
任他软磨硬泡,沈迟都不同意。
最后,何延撂挑子:“行,我不为你们的和谐生活做贡献了,找翻译去了。”
沈迟坐在沙发上,明亮的光线映刻出脸上的线条,他的胳膊随意搭在沙发上,嘴角微勾:“我记得,出差是可以带上家属的。”
何延脚步一顿,合着沈迟是在这儿等着自己,他以前可没发现,沈迟还有这一面呢。
“原来你是舍不得累到你家的姑娘啊。”
沈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陈桉和米璐先后来到了北城,陈桉的分公司已经运营一段时间,米璐也终于确定在北城的工作。程萸被两个人叫到了KEY。
KEY是一间清吧,米璐和陈桉坐在最里面的卡座,看到程萸来了立刻招呼她过去。
程萸刚走过去,面前就摆上了几瓶酒。
她想起上次尴尬的事情,假装没看到那几个诱惑的酒瓶:“今天不喝了。”
“转性了。”陈桉挑了下眉,“自诩千杯不醉的程萸去哪儿了?”
米璐说的话更夸张,她把自己的短发拢至耳后,眼神探究,缓缓地吐出几个字:“你不会在……”
“在什么……”程萸直觉她要说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话。
“你不会在备孕吧!”米璐直接起身坐到了她身边,一脸正经地问。
程萸内心涌出一个巨大的感叹号:“你是怎么从我不喝酒想到要……备孕的……”
“嗨,竟然不是,白白让我惊喜一秒。”米璐拂了一下头发,不无遗憾地说道。
程萸拿过酒杯,自己倒了几杯酒:“算了,我决定和你们一起喝酒。万一我耍酒疯乱说话,记得控制我,还有,别让沈迟来接我。”
“怎么,你怕自己发酒疯睡了沈迟吗?”
服务员送过来几杯酒,米璐看着价值不菲的几杯酒:“这不是我们点的。”
“是这样的,这个是隔壁桌送的。”服务员说完就致意离开。
程萸看向隔壁卡座,非工作时间的几个人脱去了各种各样的制服,悠闲地坐在真皮沙发上。
坐在最中间的许航和杨一齐齐打招呼:“弟妹。”
程萸见过他们,都是沈迟熟悉的朋友。
她把酒杯放下,干笑两声打了招呼。
几个人正觉得无聊,想起正在工作的沈迟,成心想要逗弄他。男人幼稚起来果然要命,一人捧着一部手机发消息。
杨一:出来喝酒吗@沈迟。
许航:出来喝酒吗@沈迟。
顾年:@沈迟。
张云先:@沈迟。
李木:@沈迟。
沈迟正在事务所画图纸,手机剧烈振动,他拿起来查看,快速回了两个字:不去。
杨一啧啧两声:无情。
许航:好无情。
顾年:沈迟哥哥过分无情了。
沈迟任由消息刷屏,把手机放在一旁置之不理。
杨一举起手机,悄悄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程萸正端着酒杯笑着聊天。他把照片发到群里:你家那位正在锻炼酒量,喝醉了我们可不帮忙送回你家。
发完后,他把手机扔在桌子上:“你们猜沈迟多久会回消息。”
“我猜他二十分钟之内会到,并且不会回消息。”
灯光昏暗,程萸喝了不少酒,摸了摸脸颊才觉得滚烫。她害怕喝醉,便把酒推至一旁,直到米璐碰了下她胳膊:“你家哥哥来了。”
程萸托腮看过去,眼神迷蒙。KEY的灯光昏暗,光影流转间,沈迟的轮廓在她的视线里越发清晰,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沈迟沉声望着她。
程萸挥了下手:“我真的喝醉了,竟然看到了沈迟……”
程萸说完之后,就闷声摸了摸米璐的脸:“等会儿记得送我回去,不要叫沈迟,上次我肯定丢脸死了。”
米璐迅速起身,捞过来手机看了下自己被抹掉的妆,对沈迟说:“快把你家的人带走,再摸我的妆可就花了。”
沈迟笑了下,忍受着杨一等人的调侃,把小酒鬼带出了KEY。程萸全程没有反抗他的拥抱,只是说:“米璐,你让我自己走,我能自己走。”说着又往沈迟脸上摸,温热柔软的指腹摸上他的眼睛和睫毛。
长长的睫毛在手心带出些许痒意,程萸嘴角翘起,弯着眼角:“睫毛怎么这么长啊?”
“你肯定不是米璐,因为米璐今天和我说她粘了假睫毛,摸起来手感不一样。”程萸小声说,“米璐的睫毛是没有这么长的。”
她又碰了下他的鼻子,自说自话:“鼻子好挺,你是沈迟吗?肯定不是,我嘱咐过的,不准让沈迟来接的。”
“哦,你是陈桉。”程萸突然发声,“虽然每次都调侃你非常丑,但我还是要承认你的确是很帅的。不过我只在现在说,醒来你不要借此得意炫耀。
“长得帅有什么用呢?现在不还是没有对象。我就不一样了……我已经结婚了。
“还是和帅哥结婚。
“陈桉,你没想到吧,哈哈哈。好了,快放我下来。我给你说,我可是有……有老……结婚对象的人了。”
抱着她的人脚步顿住,视线落下去,程萸这样的语气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淡淡的眼眸忽然间被温柔的神色覆盖。
已经到了车旁,他淡笑着,把她放在了副驾驶座。
“不过……我要强调一下,沈迟,真的比你帅。”
程萸继续絮絮叨叨:“我突然想起网上有句话——‘哥哥的颜值这么优越,好想在哥哥的鼻子上滑滑梯’。嗯……我也想在沈迟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
……
沈迟发动引擎,车开得很慢,在副驾驶座上的人睡得安稳。他开到十字路口换了方向,去了儿时最爱去的地方。
是一条历史最悠久的胡同旁的长河。
十几年过去,北城有了巨大的变化,这一块却无太多改变。因为老一辈住户的坚持,胡同和四合院都没有被拆,如今成了北城最有特色的建筑。
长河周围围了一圈橘黄色的小灯,河面波光粼粼,三两人群沿河边散步,轻声细语,随风传至耳边。
他并不喜欢回望过去,回忆于他来说,和现在并无什么不同的地方,然而他竟想起了一点一滴。
多年之前,小女孩抓着自己的手,非要自己教她在结了厚冰的地方溜冰。谁知道沈迟也不熟练,两个人齐齐摔倒,小女孩就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无措的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傻站半天,最后用一周的零花钱给她买了几串糖葫芦,才换来她破涕为笑。
记忆温柔扑面,他转头看她,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是宋菲打来的电话,问沈迟能不能帮忙把她的电脑送到医院。一个无厘头的要求,宋菲放软了声音,低声问他可不可以。
沈迟沉声:“同事呢?”
宋菲在那边说:“我和同事们私下并无太多交集,几年之后再回来,认识的人只有你了。我临时有工作,现在在医院输液,文件在电脑里。”
沈迟沉默,片刻后宋菲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公寓地址在……电子锁密码,是我们以前的共同密码。”
当年的密码是宋菲设置的,说是两个人要有私人邮箱,用以互相发送心事,密码就是两个人的生日。
沈迟那时就没有登录过,如今也不记得了。
他坦白:“密码是什么,我不记得了。”
宋菲沉默了一会儿,咬唇说:“××××××。”
沈迟“嗯”一声,挂断电话。
程萸在车上醒来时,刚好听见沈迟在打电话。车里安静,聊天内容一字不漏地飘至耳边,她撇过脸,从右侧紧闭的车窗往外看。
明明是有最温柔回忆的地方,如今却仿佛带上了北城冬季里特有的凛冽的风,吹得心尖生疼,脑袋也隐隐作痛。
她在想,为什么人会为自己无法拥有的东西而难过?
沈迟把电脑给宋菲送了过去,离开前留下了两句话:“公寓密码不要轻易告诉别人,记得把密码换掉。以后有事情可以找朋友,不必再找我了。”
一周后,何延提醒沈迟去法国出差。海豚馆的重建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接下来是长达几个月散去气味的搁置。
沈迟去找程萸。
没有表演的日子,小七悠闲地游在水中。程萸蹲在池边,小七游过去,脑袋在水中晃了晃,溅起周围的水,程萸的衣服被打了半湿。
程萸大笑躲开,看到沈迟走过来,来不及收起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沈迟走过去,随她蹲在池边。
程萸轻轻甩了下手上的水,提醒他:“小心身上被弄湿。”
他视线微垂,轻轻摸了下小七的脑袋。难得的是小七突然间很乖,程萸顺手也摸了摸它的脑袋,沈迟说明来意:“下个月我去法国出差,你近期没工作,有空一起去吗?”
“需要我去做翻译吗?”程萸仰脸问他,脸上还有没干的水珠,清新且干净。
沈迟手掌移开:“是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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