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疚与九胤就这么闹哄哄地过起了同居幽冥殿的小日子,冥主不在,宫里一切好似变得活络起来,冥侍脸上的笑都多了,连终日死气沉沉的弱水河也仿佛添了几分“人气儿”。
两人相处模式万年不变,那日的“告白”事件终是石沉大海,未能激起半片水花。
淮疚只恨这木头疙瘩当真愚笨得不折不扣,贯彻始终,比她在人间话本上看过的和尚书呆子之流还要迟钝刻板得多,简直气煞了人!
淮疚心里不舒坦,也决计不肯叫九胤好过。
她合计着,反正对冥主情根深种这话都已大大方方说出了口,该听的不该听的也都听到了,她还有啥好顾忌的,不说个够本怎对得起她“痴恋冥主”这一美誉?
从那以后,淮疚越发矫揉做作得厉害,动辄相思成疾,常叹药石无医,晓看天色暮看云,行起坐卧尽思君,只道此情无计可消除,人生自古有情痴。她本就垂涎冥主美色,多年未见也的确心痒难耐,都不用额外再花心思,只消本色出演,就活生生塑造出了个相思入骨、静待君归的痴情人形象,角色刻画淋漓尽致,情绪渲染入木三分。
当然,淮疚枕边常年摞着一堆五花八门的情爱话本子,这却是后话了。
九胤每每见到淮疚深陷相思之苦,见她赤裸裸地表达对冥主的思念与爱慕,心尖上就似扎了把密密麻麻的针一般,不致命,但时不时要此起彼伏地刺上一刺,疼得人猝不及防。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他其实已想得很清楚,淮疚并不会成为冥后,至少目前看来不会,他还是能一如既往地在淮疚身边照顾她,陪伴她。如此,一切都不会变。
可他为何还会觉得心痛呢,这种无处排遣的孤独和迷茫又是怎么回事……
直到某天,淮疚不在,九胤刚从外面回来,前脚尚未迈进幽冥殿大门,耳朵里就突然飘进来几个熟悉字眼——听说冥主大人……冥神……情敌……
九胤脑袋还没转明白,身体已先做出反应。
他收起脚,默默退出了幽冥殿。
直觉告诉他,殿内正在说话的两位冥侍,兴许能帮他解惑一二也未可知。
九胤行事向来端正,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在自家门口做起了梁上君子。
两位冥侍不知主人已归,犹在自顾自讨论,其中一人言:“叫我看,冥司对冥主根本不是真爱,只是如你我这般的欣赏与崇拜罢了。可她对冥神却不同,冥司素来足智多谋,冥神又功法盖世,两人青梅竹马,心心相惜,他们才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另一人反驳道:“不不不,冥司心性玲珑,又怎会错认自己所爱?她曾亲口说过钟情于冥主,必不会有假。至于冥神,他与冥司只是知己好友,并非男女之情。”
前一人:“错了,哪有知己好友如冥神待冥司这般情意绵绵、体贴入微的?你可没瞧见,冥神望着冥司那目光,温柔得都快要滴出水来……啧啧啧,怕是早已用情至深咯!”
后一人:“可这也不对啊,冥神若真心系冥司,为何这么多年都不表露心迹,白白将爱人拱手相让?若非冥神迟迟不予承诺,想来冥司也不会心灰意冷,移情别恋。不瞒你说,其实从前我也与你一样,以为冥司与冥神是相互倾慕来着。”
前一人:“谁知道呢,大约是‘情’之一字,太过难解了罢……”
后面两位冥侍再说了什么,九胤已根本听不进了。他猝然撞见这番完全颠覆认知的说法,每一个字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却变成了一团浆糊,彻底搅乱了他的心。九胤不知自己是如何磕磕绊绊离开了幽冥殿的,途中好像遇见了不少人向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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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他都视而不见,直到行至弱水河边,被河面笼罩的剧毒雾气冲得一激灵,这才总算恢复了些理智。
他目不斜视地盯着缓慢流淌的剧毒弱水,眼光灼灼,似要将水面凿出个洞来。
九胤走后,幽冥殿内两位冥侍随之闭了嘴,继而恭恭敬敬退到一边。里屋淮疚掀开帷帘袅袅婷婷缓步而出,幽微一笑:哼,就不信你这木头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再之后,两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和谐相处,淮疚仍心心念念着她的冥主,九胤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当好他的护法,幽冥殿诸事照旧。
然而,一些细微处不易察觉的心绪神思,到底还是变了。
如此一晃,六十载光阴流转而逝。
在一个烈日当空、照得人眼花的午后,冥主的近身忠仆——一只褐尾黑纹的长羽夜枭,扑扇着勇猛强悍的双翼,君临天下般降落在了幽冥宫大殿上。
淮疚一见到那夜枭当即欣喜若狂,因为她知道,冥主终于回城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冥主威慑逼人的气势碾压而至,于殿堂上赫然现身。
淮疚等这一天已等得望眼欲穿,正待殷勤地迎接冥主归来,目光忽然扫到一不可思议之物,表情“刺啦”一声僵住,脸色一瞬变得好似见了活鬼。
她颤颤悠悠抬起手指,戳向叱离怀里白花花的一团:“这、这是个小娃娃?”
叱离随意点了个头。
淮疚深吸一口气,竭力抚平皮肤下疯狂乱窜的青筋,战战兢兢开口:“哪、哪里来的?”
叱离风平浪静地看了淮疚一眼,语出格外惊人:“我生的。”
淮疚登时如遭雷劈,还是万马奔踏、五雷轰顶那种,不光脑瓜子劈糊了,连灵魂都被生生劈出了窍。她一个腿软,白眼一翻,直挺挺往后倒了下去。
还好九胤眼疾手快,飞快将人抱住。
淮疚靠在九胤怀里缓了老半天,才总算缓过神来。
她犹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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