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总,这工地太晒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先送您回酒店休息?”
“啊。荣总,今天天气预报播报,室外温度高达39°了呢。”
“咱们工地上温度会高吧。”
“可不。荣总,我们还先送您回酒店休息吧,这么热的天,您要再走去,很容易中暑的。”
绿湖新地的项目经理跟施工经理一行人,陪着他们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也就绿湖新地项目承建方荣氏集团的总裁荣峥视察工地。
大家都在心嘀咕,这位年轻的总裁也未免太拼了,简直有点拼过了头!这么热的天,跑到工地来视察。而且人家还不止随便走一走,真的每一个施工环节都把人叫过来,认真地,认真地检查。就连工人的施工安全设备都要把负责人给叫过来一。幸好他们提前得了消息,早就有所准备……
时值盛夏,天气太热了。工地没有一丝风,加上工程还没结顶,工地还在施工,现场温度也就高了。天很热,没有一丝风。
一行人跟在这位年轻总裁的后面,不停地抹汗。真的太热了!平时这个点他们谁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干,跑来视察工地,肯定要等到四五点,过了最热的时候才出门!
不管众人如何劝说,那位走在最前面的修长身影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众人得一面在心抱怨,一面认命地跟在身后。
倏地,走在前面的荣峥停了来。众人心底不由地一阵窃喜,荣总这进去了?以为荣峥终把大家伙的劝说给进去了,项目经理连忙脸上堆笑:“荣总,那我现在先送您回酒店?”
荣峥却什么都没有见一般,他转过身,疾步朝相反的方向,也就他们一行人刚才才走过的那片工地走去。
“荣总这要去哪儿?”
“不道啊,怎么了这?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该不会,发现我们动的那些手脚了吧?”
“闭嘴!还不赶快跟上去看看?”
经过最后一个说话的人的提醒,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了上去。要真被荣总给发现了什么,那他们这一群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搞不好还得吃牢饭!
…
荣峥回到之前被现场一位工人撞到他的地方,此时,那片尚未浇筑的泥土路上,阒无一人,那名之前撞到他的工人早已经不在原地了。
荣峥没有浪费时间,他转过身,询一直追在他身后的施工经理,“刚刚那名工人呢?”
“什?什么工人?”施工经理一脸纳闷。
荣峥双目锐利,他沉声道:“大约在五分钟前,一个手腋夹着保温杯,戴着安全帽,撞上我的那名工人。你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您说刚才撞到您的那位工人吗?这……我道他我们这的一个负责刷外墙的油漆工。您也道的,我们这儿的工人太多了……名字,名字我真没记住。要不,我现在就去帮您?”
施工经理心说,您方才不让那工人走了么?这想了想,还觉得不爽,所以要把工人给喊回来,想要再把人给训一通才能解气?
说为了找那个油漆工,跟在他身后的这一帮人大大地送了一口气。要不找他们的麻烦就好。
油漆工?
荣峥内心的想法不由地再一次动摇。
他竟会觉得几分钟前撞上他的那一名工人跟他的弟弟荣绒有几分相似。
明道,荣绒在荣家养尊处优了十九年,对衣食住行都极为讲究,不可能会出现在工地,梦想要成为调香师的他,不可能会拿自己的一双手去搅拌水泥,去做什么油漆工。
不怎么的,荣峥的脑海闪过三年前,他陪母亲出前夕,在简家花店见到荣绒时的场景。他坐在车上,隔着车窗玻璃,看见花店,荣绒双手费劲地去搬花盆的场景。
既回到简家,自应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时的他,那么想的。
那个时候,他未曾料到,那竟他最后一次见到荣绒。等到他将母亲安顿好,忽接到简家父母的电话,告诉他荣绒离家出走了,在手机着急地询他,荣绒否联系过他或者爸妈。
这几年,他一直没有放弃调查荣绒的落,而荣绒的消息却始终石沉大海。
荣峥回想起那名工人过纤瘦的巴,以及直挺的鼻子,肤『色』偏黑的那半张脸,因为过紧张而攥紧的双手。他之前担心自己的态度太过失礼,在发现对方同荣绒肤『色』跟气质都不对后,没等对方抬起整张脸,便让对方离开了。
他时应该看清楚对方的正脸,再让对方离开的。
荣峥对施工经理道,“他负责刷一栋外墙?你现在就带我过去。”
施工经理一脸懵,他一个施工经理,手底管着十来个施工组长,一个粉刷外墙的小小的油漆工今天具体负责刷哪一栋外墙,这个他还真不清楚啊。
“荣总,我也不道他具体负责刷哪一栋。我这就找人来……”
荣峥等不及,他想尽快找到那名工人。他冷声道:“今天有那几栋外墙在需要粉刷,这你总该清楚?”
谢天谢地,这位大总裁总算了一个他能够答得上来的题了,“这个道的。要我现在就带您过去么?”
“嗯。”
…
施工经理走在前面带路,荣峥转过头,对跟在身后的其他人道,“临时有点私事要处理,你们不用跟过来了。”
众人都有点没能反应过来。私事?您一个大总裁,在工地要处理什么私事啊?
不管怎么样,既荣峥不让跟,其他人也就犹豫着,没敢再继续跟过去,也没走。万一荣总处理完“私事”又要开始视察工地了呢?
吩咐完,荣峥对方才停来等他的施工经理道:“带路。”
“好的,荣总。”
施工经理带着荣峥前去今天要刷外墙的那一栋大厦。
远远地,荣峥就看见有七八个施工工人,坐在简易的施工安全坐上,贴着墙面施工,身体悬在半空中,粉刷工地的外墙。
大楼太高,显得个人格外地渺小,也让这份粉刷外墙的工作看起来格外地危险。
荣峥施工道:“工人的安全设施都有做定期的维护跟检查吗?”
施工经理脸上堆笑:“有的。荣总您放心。”
施工经理话声刚落,工地传来工人们惊慌失措的声音——
“不好了!有人从楼上掉来了!”
“找什么网之类的东接一接啊!”
“他妈都楞在那做什么?去找网啊!”
“安全网呢?安全网被他妈谁给拿走了!”
“嘭”地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响在距离荣峥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
施工经理的脸『色』都变了。
『操』!
不会这么倒霉吧?
…
“掉来了!□□妈!快他妈打电话叫救护车啊!”
“坠楼了——有人坠楼了——”
“你妈的,喊魂呢!都别喊了!叫救护车!快,快他妈叫救护车啊。”
“不要搬动,都血,不要搬动他!”
其他工人见声音,纷纷朝出事地点跑去,施工现场一片混『乱』。
荣峥快要走到出事的地点,被尚未离去,第一时间跑到现场了解情况的项目经理、项目副经理以及其质检经理给阻住了去路。
“荣总,没事,没事,就有个刷墙的工人,没有按照规定『操』作,受了点伤……”
“荣总,这地儿太脏了,都油漆的味道,没事,真没事。我们的人会带他去医院的。”
“啊,荣总,没事的。我们先送您回酒店休息,啊……”
荣峥眼神冷冽,语气冷若冬日山岭的冰雪,“工地出了事,你们让我先回酒店休息?”
荣峥眸光陡一沉,语气凌厉,“都给我让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人犹犹豫豫地道:“可,荣总,画面可能有点血腥,您,您最好还做好心理准备……”
荣峥脸『色』一冷,拨开挡在他面前的一行人。
一双破旧的鞋,进入荣峥的视线。因廉价跟耐穿而在工人中格外受欢迎的军工裤上,斑驳的油漆和尘土,白『色』的衬衫,被血染红,终,荣峥看清楚了出事工人的脸——
偏黑的肤『色』,纤瘦的巴,被太阳晒到起皮的唇瓣,笔挺的鼻梁……
在大太阳走了近一个小时,都没有任何不舒服的荣峥,此时,他的的脑袋忽袭来一阵晕眩。他忽看不清楚对方的相貌,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东。他的唇瓣毫无血『色』,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的胃一阵阵地收缩,痉挛地抽动着。
…
“荣总,荣总?”
“荣总,您没事吧?”
“荣总,我们还先送您回酒店休息吧……”
荣峥的耳畔嗡嗡地响成一片,他推开围上来的那一些人,见一位年纪稍长的工人,手头拿着一块微脏的白『色』『毛』巾,盖在躺在地上的那张年轻的脸。
荣峥陡扣住了对方的对方的手腕,“你在做什么?”
年长的工人吓了一跳,“老板。小荣这娃子,没呼吸了。咱就想给盖一块白布,让他好好上路。”
小绒……
小绒……
荣峥见“小绒”这两个字,他的胃再次剧烈地抽痛了起来。他猛地大力地扯落那位工人手中的白『色』『毛』巾,五指攥紧,手背上青筋凸起,他的眼圈狰红,一字一顿地道,“谁说他没有呼吸了?“
那名工人被荣峥狰红的眸子给骇住了,“老板,咱,咱没别的意思。”
“啊荣总,这位老乡也一片好意……”
荣峥嘶哑着声音,“别碰他。”
他的唇线抿起严厉的一条线,再一次语气冷沉地重申了一遍,“你们谁都别碰他。”
“荣总?”
大家伙都被荣峥这态度整得有点懵。这个荣总,难不成认识这个叫什么小荣的吗?
等等,都姓荣……难不成,什么远房亲戚?
荣峥被手那块『毛』巾的白『色』刺痛了眼,他沉着脸,将那块上面有汗渍的『毛』巾给随手递给身边的人。
他从裤兜,掏出一块素净的手帕。荣峥蹲身,他把帕子,堵在出血的后脑勺,大量的出血将帕子连同荣峥堵在伤口的手都一并染红。
手上传来的粘稠,令荣峥捂住伤口的手发冷、颤抖,就连身上的血『液』都仿佛一同被冻住。荣峥还用另一手紧紧地握住,躺在地上双眸紧闭的青年的手,“没事的,绒绒,哥带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哥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再撑一,再撑一……”
…
众人先茫,继而被荣峥的这一举动给彻底懵住了。
这个小荣,还真荣总的亲戚啊?
哥?这小荣,荣总远房堂弟么?
不能吧?堂堂荣氏集团总裁的堂弟,这得多不亲近的远房,才能一点也不帮衬一?可瞧着荣总对小绒的态度,分明又很在意的样子。难不成小时候一起玩过?
“救护车到了!”
“救护车到了有什么用啊?人都没呼吸了。”
“别胡说!兴许,兴许还有得救呢?”
大家也忌惮荣峥这位大老板刚刚对出事的这位小荣工友的在意程度,即使明道从这么高的楼坠,人现在又没了呼吸,人多半没了,可有工友说“人都没呼吸了”时,立即就遭到了其他人低声的斥责。
此时,荣峥已经不见周遭的人都说了什么,他仍维持着先前的动作,拿着手帕的手固执地堵在弟弟荣绒后脑勺的伤口上。
施工现场还没有铺设水泥地,现场到处都建筑物料,救护车开不进来。救护车急救人员在附近了车,抬着担架,一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他们抬着担架跟紧急医用箱赶到现场,其他人纷纷让开了路。
荣峥还捂着荣绒的伤口,等着急救人员上前来检查荣绒的情况。
在接到电话的时候,急救人员就已经说了,人从施工现场的高楼坠,而且场就已经没了呼吸。急救人员心在这种情况,人多半抢救不回来了的。不管怎么样,既拨打了急救电话,那他们肯定还要出车的。
上前用仪器检查了一,呼吸没有了,心跳没有了,就连瞳孔都已经散开,没用,人确实抢救不回来了。急救人员还给做了心肺复苏,不敢停,万一家属就在附近,见到他们来了之后,几乎没进行什么抢救措施,肯定不肯的。
一名急救人员继续做着按压,另一名急救人员环顾楼周遭,见到有一身衬衫、裤,衣着得体的荣峥守着荣绒,心想这位可能施工现场的负责人。他的目光从荣峥身上移开,环顾四周,“伤者家属呢?伤者家属有在工地上吗?”
急救人员没有用“死者”来称呼荣绒,就怕家属一子接受不了。
荣峥的视线始终盯着正在被抢救的荣绒,闻言,他缓缓地转过头,“我。我他哥哥。医生,我弟弟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急救人员看了眼地上的伤者,又看了眼荣峥,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很好地掩藏住了自己的惊讶,委婉地道:“这位先生,您弟弟的心跳已经没有了,您可以看见,我们刚才做了还怎么久的心肺复苏,……就,还没什么效果。还有,他的瞳孔也,已经完全散开了。就算我们再继续抢救,意义也不大了。我们这么说,您能够理解吗?”
考虑到家属心情,急救人员没有场宣判荣绒的死刑,而选择尽可能委婉又明确地将结果告家属。
荣峥的耳畔响起一道刺耳的、绵长的哨声,像尖锐的物件,刮过他的耳膜。
他的耳中嗡嗡响成一片。
在这一瞬间,荣峥有片刻的失聪。
“先生,先生?您需要我们把伤者送去医院吗?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也还可以送您弟弟去医院。就,这个时候就算去医院作用也不太大了……”
毕竟医生能够跟死神抢人,却没有办法令死去的人死而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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