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随主便的道理，龙国柱还是懂的，草草吃过晚饭之后，他就拿了一本《昭明文选》，信手翻看起来。

前往私塾的路上，月白有意将步子放得极轻极慢：这龙国柱，也不是太省油啊！前几天就把李叔叔弄得差点儿就下不了台，这也就罢了。就算是这几天，他又何尝松口呢？看来，这到云南走一趟，是在所难免的了。这个下午，李先生这样叫我，摆明了就是不想让龙国柱知晓。嗯，李先生要说些什么呢？一别九年，我在外面所经历的事情，他多半还是有点兴趣的......

见了面，客套几句之后，李先生果然这样问道：月白啊，这几年，你也算是有所收获吧？

暗自思忖片刻之后，月白把这几年里自己所经历的皇宫内外的一些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只是，如何遇到娴圆，以及有关“长生诀”的一些情况（包括出门前梦见风清姑娘，从而得知此书），一言难尽，也就按下不表了。

“月白，你，你真的很喜欢那龙国柱吗？”李先生这样问道。

月白脸上红云飘过，捏捏片刻之后，点了点头：我，跟着这龙少爷，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沉默了好一阵子，李先生这样说道：嗯，这龙少将军，为人也算不错的；就是，显得有点迂腐了。月白啊，你，你既有此意，就多留意一下了。

“李叔叔，我和国柱刚从京城回来，会不会由此惹祸上身呢？”月白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我看不至于吧？”李先生缓缓说道，“燕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靖难，多半就是为了恢复洪武祖制。照我看来，只要不是齐泰、黄子澄那一伙人的盲从者，或者只要是认清天下终归燕王、不作他想者，多半是没事的——”

“李叔叔，你就这么肯定？”月白依然有点半信半疑的。

李先生哈哈一笑：月白啊，燕王起兵，固然有着争正统的一面；然而，如果没有人支持，他能够直抵长江、攻下京城吗？可见，民心向背是极为重要的。燕王要坐稳江山，自然也离不开黎民百姓的支持。因此，只要不是跟燕王对着干的人，大可不必担心。

“嗯，侄女明白。”月白说着，信服地点了点头。

再闲聊了一阵子，月白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就这样问道：李叔叔啊，你也年过半百了吧？

李先生点点头：你李叔叔，今年五十有二了——

“这么多年里，月白，月白怎么都没见过师娘呢？”月白这样问道。

“这？这——”这李先生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来，“你，你师娘住在比这更偏远的一个村子里，怎么都不肯来——”

“哦，是这样。那么，在教书谋生之余，你，你就不觉得寂寞吗？”月白倒是好奇起来了。

“寂寞嘛，也不是就没有。只是，谋生之余，看点书，喝点酒，谈点琴，转眼间，一整天就过去了。唉，习惯了，早就习惯了。”李先生这样回答道。

接下来，由于去意已定，月白就拿出十多两银子，托付李先生把此前冯家典当出去的田地赎买回来，再包租出去，收点租子，以备以后的不时之需。李先生自然也还记得，由于当初手头紧缺，如果不是自己拿出二两碎银，月白当初能够顺利到达京城，都还是一个问题。如今见月白持家颇有一套，也就欣然答应了。

再过了几天，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月白跟着龙国柱，踏上前往云南之路。

一路折向西南，走出里许之后，月白这样问道：“国柱啊，你说，是圣上的圣旨快，还是我们的行程快？”

“圣旨一般是五百里加急，在驿站上是只换人不换路的，自然比一般人的行程快多了。”龙国柱接过话，“月白，你你的意思是——”

“既然圣旨那么快，”月白这样说道，“我们还用得着忙着赶路吗？”

眨了眨眼之后，龙国柱体会出月白的言下之意：既然“皇命急宣”，作为普通的路人，也就没必要考虑速度了。走的慢一点，多留意一下，倒是还能打听到某些关于建文帝的事情来。

盛夏时节，绿意更浓，那一路上，那苍翠欲滴的草木的绿意，在热浪中翻涌着，昂扬着带着几分躁动，不时拨弄着行人的心弦。这，这就是盛夏的旋律了。

商议一番之后，两人决定先到杭州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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