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非常闷热,天空越来越沉,似乎快要压到山顶之上。闪电在遥远的云层里跳动,有走暴的迹象。英俊的青年行走在树林之间,半张脸笼罩在山壑的阴影里。
他侧过头瞥了一眼身后开辟出的小路,飞入鬓角的眉尾如利剑,仿佛顺着目光化成了刀子,在落满树叶的地面上,溅起了丝丝泥泞。几片腐烂的枯叶跟着泥块黏在青年的战术长靴上,但是,青年不为潮湿的地面所动,继续用刀拨开眼前的枝蔓,向前走去。
雾气越来越浓,云层越来越重,倾盆大雨仿佛随时就要冲破网兜劈头盖脸而下。
青年走了一段路,直到面前出现一块半人高的长石拦住去路,他才停下脚步。接着,他用牙咬住刀背,同时单手一撑,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健壮,如一头矫健的猎豹,稳稳地落到了地上,脚下的枯树叶发出轻响。
他还想继续走,却被身后哭爹喊娘的哀嚎喊住了。
这是深山,并且就快要下暴雨,能出现哭爹喊娘声的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这里有开了窍会说话的原始人;第二就是……哭爹喊娘的人和青年是一伙儿的,看那哀嚎的样子,多半是被强行带来的。
果然,当青年修长的手指在布满沟壑的长石上叩击到第五下时,三道身影相互搀扶着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一人手里的手电没眼色地晃来晃去,强光像是要把他照瞎后谋权篡位。
“老……老大,能不能走慢一点啊。”一个小年轻上气不接下气地狂喘气,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揪着自己的衣领透气,匆忙间瞄了一眼自己老大的表情,心里一凛,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嘶……”小年轻又手忙脚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马上捂住了嘴。
旁边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紧身裤,留着红色短发,涂着正红色口红的女人叹了口气,对着石头对面的青年摊了摊手表示没有办法。
一旁一个年纪大一点的,约三十五六岁的男人拄着登山杖,走过去拍了拍小年轻的背,又对着石头对面沉着脸的青年说:“陆鸣,陆处,陆老板!咱别瞪着人孩子看啦,看把小李吓的。这山路这么难走,我这跟着你上刀山下火海的老胳膊老腿也快遭不住了,更何况这天气也不安全,咱们见好就收?”
他这句话像是试探。
但陆鸣没有说话。
突然,他们头顶闪过一道闪电,那个叫小李的小年轻吓得屏住了呼吸,过了极度压抑的十秒,轰隆隆的雷响在远处的崇山峻岭之中响起,显得更加阴沉。
陆鸣的嘴角天生没有弧度,只有笑起来才是往上扬的,不过他大概不喜欢笑,高鼻梁和高眉骨让他的五官比一般人更立体,当然,也显得更加刻板,所以总被人背地里骂面瘫冰山脸。大概是因为常年出外勤的原因,他的头发不长,这也让他那张可以直接拿去建模的脸全都显露了出来,衬得他更加严厉。没有人会否认他一身的正气,但只要他抱着手臂站在那里,就像一个抓到偷懒者就要把人吊起来打一顿的教官,一米九的个子,不怒自威得只想让人尽快逃离。
见陆鸣不说话,先前光摊手不说话的女人也终于在世界毁灭之前试探着挽救了一下:“老陆?”
青年沉着的脸终于松动了一下,从交叉的手臂间挪出两根手指,指着小李同志说:“你当我这儿废物收容所?本季度津贴扣完,我看你早点退休领低保得了。滚下山回车里等。”
说完,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小李同志沾满泥泞的衣衫,大概是觉得小李同志过于“弱不禁风”,他又指着另外的两人说:“老廖,屈晓晴,你们陪他一起下去。”
“怎么,老陆,你是看不起我?”女人打开背上的黑色背包,拿出一支口红,不照镜子就涂了起来,末了,抿了抿嘴,顶着一张快烧起来的嘴向前走了两步。
“谁听谁的?你们女人怎么话这么多。”青年皱了皱眉,震慑效果堪称恐怖电影,女人顿时停住了脚步。
廖木昌拉了拉女人的背包,示意她别再争论,用手指腹搓了搓,对着屈晓晴的耳朵小声说:“别忘记上一次你陆哥说这话时发生了什么……一个月的奖金呐,晓晴,你算算,可以买多少东西?”
“死直男,活该没老婆。”晓晴翻了个白眼,对着石头对面姓陆的做了个鬼脸,左手揽过可怜巴巴的小李同志,右手提过廖副处手里的手电,走了。
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打在树林的叶子上,溅在山中行人的脸上。
小李同志在走远了之后终于劫后余生地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刚刚那自带世界末日气息的男人才是风暴中心,末了,又分外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脸,心虚地对身边两人说:“廖哥,晴姐,对不起,我,我,我拖累大家的进度了……这种天气,陆处长一个人,会不会不安全啊。”
“小李,我好心劝你快点改掉结巴,谁要是结巴一句被老陆听见,明天桌上就会多出一本绕口令,还得上大街表演。”老廖拍了小李同志一脑袋说。
屈晓晴揉了揉小李同志的脑袋,看了眼近在咫尺的下山出口和已经被浓雾笼罩的看不见的山腰,说:“得了,看把孩子吓的。小李啊,你陆哥就是看起来严肃了点,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他这个人天天被人背地里骂傻逼,除了人帅钱多啥都不好,还长了张喜欢寒碜人的嘴,他爱谁谁去,咱们甭操心。”
“他真的要去抓那只虎怪?”小李同志还是难以置信,“那可是只杀人不眨眼的大老虎呀!”
“我们是什么部门?我们的职责是什么?”女人模仿者陆鸣的口吻边问着小李,边又从包里掏出了一根细长的东西,这一次不是口红,而是一根女士香烟。
她把烟叼在嘴里,拿出一包火柴划了起来,火柴被雨水打湿,浪费了大半盒才好不容易把香烟点燃,女人吸了两口,吐出烟圈,烟像气若游丝的灵魂,很快消散在瓢泼大雨之中。
其实,屈晓晴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似乎完全不同,她看起来有些暴躁,指甲中不知不觉把烟身扣出了两条细纹,接着,不知烟怎么招惹了她,她莫名其妙地把半根没抽完的烟又轻又狠地扔在地上,用脚尖碾了碾。
这时候,她们已经走到了山脚下,三人正站在一个废弃木屋改造成的雨棚下,“明朦山”三个字的破牌匾挂在雨棚上,木头已经有些腐烂,显得感觉诡异。
小李觉得这位晴姐的气场看着像是黑社会转行,瞬间目瞪口呆,脚步不由得向后挪了几步,退得离远了一些晴姐远了一点,嘴上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是北川市异情调查处,我们的宗旨是处理一切科学不能解释的问题,我们的章程是……”
廖木昌见小李吓得不轻,捋了一把堪忧的发际线,拍拍他的肩膀,搂住他的脖子,和蔼地纠正道:“小李啊,潮生啊,李潮生小同志啊,咱是人、民、公、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小李连连点头。
廖木昌把小李拉得远了一点,拉着小李背过去,小声地说:“咱们处呢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单位,旱涝保收,丈母娘喜欢,就是处里人的脾气都有点特别,你第一次来,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小李继续点头。
但是,小李还没有点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暴躁的撞击声,小李转头一看,只见高贵冷艳的晴姐终于不再淑女,她挥出一拳,此时拳头正与旁边的一棵树亲密接触着。
大树哗啦啦作响,水珠噼里啪啦地落在雨棚上,只见她把毫发无损的手收回来,拍了拍灰和水珠,树干却肉眼可见的凹了下去。
还好这一拳没有砸在人身上。
这地方似乎集齐了各种怪人,狂躁症领导、暴力狂美女、和稀泥副处……
瓢泼大雨成了背景音,小李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却差点被呛住。
“不行,我还是要回去看看。”屈晓晴把包甩到肩上,冲进了磅礴大雨之中,顺着他们下山的路,又一次消失在雨幕里。
“唉,别追。”廖木昌似乎料到小李想追上去,一把拉住了他,心平气和地拍了拍他,“我虽是副处长,但是个内勤编制,你勉强实习转正,那只虎怪他们两个对上都没有胜算,我们就别添乱了。”
“可是……”
“你以为你老大刚刚凶你是为什么,不就是怕我们遇到危险才让我们退回来的吗?”廖副处心安理得地说道。
李潮生小同志听到此言,急得快哭出来了,“那他不是更危险了……”
廖副处递给他一块儿硬硬的东西,小李抬头一看,发现是一块儿巧克力,在雨里淋了这么久,居然一点没化。只听见廖副处继续说:“是啊,不过你陆老大吉人自有天相,运气一向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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