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泽地这许多年,芙瑜旁的未学到,却跟着多了几分狠厉果决,竟这般豁出去了,主动往那剑芒上撞过去,不愿让自己威胁到佩玖。
那老道让她这一下慌了片刻,佩玖便抓到可乘之机,撞去了老道身上,让芙瑜得以逃出。老道踉跄一下,回过神来边要捉了佩玖。那小姑娘算什么,孤煞之身才是百年难求。
却被佩玖那抬眸一眼惊住了。
哪里像人的眼睛。
黑的纯粹,不带一丝光亮,毒蛇一般阴冷狠厉,只看一眼便让人胆寒。
便是这同一刻,周遭几名修士惨叫声响起,佩玖手中竟现出条黑色骨鞭,随手一甩,便是一片血腥。分明是一个人,左眼角处却现出片紫鳞,流转着妖异的光华。
众人吓得退却了几步,那老道却是眼光毒辣,看着佩玖,又看向腾蛇,忽然狞笑道:“那腾蛇身负重伤,没多大本事了,众人结阵,诛杀妖邪!”
那群修士本就是有备而来,地上法阵事先画好,明摆着的陷阱,腾蛇却毫不在意的跨入,不过几个凡人修士,再多的把戏也瞧不上眼。
可那不知何时负的伤却也是实打实的,此一战惊天动地,嘶鸣声响彻天地,湖泽三日未褪血色,百千万里异兽战栗。
等那群修士尽皆毙命,腾蛇自空中坠落,伤痕斑驳。
周遭潜伏的异兽纷纷露头,妄图渔翁得利,腾蛇挣扎着起身,却再无气力。他确实伤的太重。
却忽然尝到嘴里一丝腥甜。
那不是他的血。
佩玖割了手腕,血滴入腾蛇口中,果然见几处伤口缓缓愈合。
他尚记得,数年前他初见小黑,咬伤了他的隔壁,可他脸上的血珠落在伤处,那伤口便愈合了。
他是孤煞之人,便是未至十八岁,他的血对异兽也是大补。
芙瑜去止他,这是他们逃跑的大好机会,这些异兽只顾腾蛇,他们可趁乱逃走,却被佩玖一把推开。
“要走你走,我是妖魔,回不去的。”
说话时,那双瞳孔黝黑,左眼角处紫鳞若隐若现,当真了妖魔。
那条黑色骨鞭又现出,绕在佩玖与腾蛇周身,这般护着,那些异兽竟果真没再靠近,缓缓退去。
再后来,芙瑜便回了村子里,佩玖与腾蛇依旧在西川泽地,再无人搅扰。
……
除了地缚灵,既零还真没怎么见过能在人间徘徊这么多年的阴魂不散的阴魂,想来是因着佩玖身上纯粹的阴气,方才挨得过日日烈阳灼心。
阴魂本就难以察觉,若非腾蛇指出,既零是察觉不了的。
是芙瑜父母的魂魄,两个修行者,却诞下个先天不足的婴孩,生来不得修行,自此便做了行脚人,四处寻觅,只为求一极阴之人,饮下其血,方可聚起灵根,得以修行长生,却不想丢了性命,孩子也被丢弃荒野,父母之爱子,执念太重,魂魄不愿离去,便附在了佩玖身旁,看着孩子长大。
莫名其妙打了一整夜,又莫名其妙度了两个阴魂,说好的烤肉没吃上,既零很不开心。
渡魂这事,芙瑜肉体凡胎瞧不出什么,便也未同她讲,这边妖兽众多,渡完魂后佩玖便极不情愿的送芙瑜回去。自从她引来修士,佩玖便再不想见她。
两个小娃娃走了,既零立马围了过来,仔仔细细打量着腾蛇,眼睛眯起,狡黠如狐。
“你将紫鳞给了那孩子,再想化龙也就难了吧,值吗?”
腾蛇不言。
既零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既然没想着化龙,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可以帮那孩子修行,如何?”
这世间修行,除却忘川彼岸鬼族,无论走了哪路,仙魔妖族皆需汇阴阳之气。孤煞之人却不同,不畏烈日,却不纳阳气,注定修行无缘。既零被洛云川解了封印,也瞧清了,佩玖虽不至十八岁成年,却早已成极阴之体,腾蛇要想吃早吃了,非但没吃了补一顿,反倒是紫鳞相赠,那可是化龙时才成行的鳞片。
傻小子当初想走,却又信不过那柳姓修士,以身试毒,中了裂魂散,命悬一线,腾蛇以原形在村子里游走一圈,将那修士揪出生生吞下也没逼出解药,若非芙瑜父母感念他收留芙瑜,拼了残魂护他一息,又得腾蛇龙鳞加身,方才苏醒。
既是因祸得福,却离修行只差一线,腾蛇毕竟魔体,助不得那一步,既零却有法子。这可是上古的异兽啊,自然有她垂涎的宝贝。
“我凭什么要为一个不相干的凡人做交易?”腾蛇反应却冷漠的很。
既零:“……”你都为他龙鳞都送出去了,还什么的不相干???
腾蛇不搭理既零,却去看向了洛云川。
“你来过西川泽地。”这话里却带了三份疑惑,“你的气息很熟悉。”
“或许吧。”洛云川回的含糊,“大人当初战那几名道人三天三夜,动静不小,我许来看了个热闹呢。”
腾蛇微微蹙眉:“我欠你个人情。”
既零:“???”
腾蛇的人情啊啊啊啊啊,可以好好勒索一番,可惜不是她的。
洛云川扭了头看向既零:“这是我师父。”
“你想要什么?”这话是跟既零讲的。
既零:“???”
好的吧,不管怎样她确实有想要的东西,洛云川大方的将这人情予她,她自当是来者不拒喽。
“我要你本命法宝上的一段骨节。”既零丝毫不觉得自己狮子大开口,“当然,说好了交易的,我会帮那小子疏通灵脉。”
腾蛇嗤笑:“丛云峰的主人,竟如此贪心。”却毫不含糊,将那黑色骨鞭唤出,自尾梢截了段骨节丢给既零。
既零心情颇佳的将那骨头收入袖里乾坤,顺便拿出了支凤凰翎羽,没注意到洛云川嘴角笑意忽然就不大自然的僵了一下。
“这可是苍梧之渊以南岐山凤君的弟弟头上的翎羽,二度浴火渡劫时遗落,换你的骨头丝毫不亏。”
等佩玖回来,洛云川与腾蛇共同护法,既零以凤凰翎羽做引,东海无尽深渊玄冰中和,在佩玖体内生生凿出七经八脉,这小子疼的满色更是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滑落,竟也不喊一声,也是厉害。
极阴之人既零都是头回见,更别说在其体内凿出个经脉,没想到竟这般累人。等折腾好了,既零也没了气力赶路,分毫不顾形象的就要往地上一瘫,却被洛云川扶住了,非要在地上铺了层狐毛的毯子才将人放了下,不过确实舒服了很多。
既零要休息,洛云川便自觉的在一旁烤起了赤螭肉,还有说好的梨花白。
既零贪杯,稍沾点酒就好说话多了,洛云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师父,你要腾蛇的骨头作甚?”
虽说天材地宝是多多益善,可既零显然是对这东西动了心的,否则依着她的性子,定是不愿领他人情的。
“你师妹,”既零话一出口,顿了下,“楚浅秋还差件法器。”
洛云川一听又扁了嘴,仿佛还是在丛云峰那般,见了既零对楚浅秋好便要吃味:“师父就想着那小妮子。”
既零却再不吃这一套了。
“你将我引来这里,有何目的。”
洛云川既然先前来过,出了天璇城后又是他带的路,既零才不信是恰巧了重游故地呢。
“师父可还记得天璇城水牢里的那个守卫?”
洛云川这么一说,既零才觉出来,当时入水牢时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尤其那守卫身上气息,说起来倒是和佩玖很像。
“那守卫也是孤煞之人,水牢向来阴翳,莫说寻常人,便是修士待久了也不适,可对极阴之体的人却毫无影响,加之极阴之体若被异兽或是邪修抓去,便能成个不小的祸患,因此三位魔尊会搜寻孤煞之人入水牢,一则庇护,也算他们有用武之地。”
“苍梧之渊以北哪个不是邪修。”既零不屑道。
洛云川也不在意,继续道:“那日你与我讲魔族刑罚过重,可孤煞之人避开人群尚如此不易,何况那人父母妻儿俱全,该有多难得,那几名仙修却不由分说屠了人全家,如何不惹他怨愤。”
既零抿了口酒,哼了声“强词夺理”,不再言语。
世间对错向来难论,她才不愿去较那个真呢。
赤螭肉确实味道不错,既零闻见味了,撂下了剩下的半坛子酒凑过头去,忽然眼睛一转,又将酒壶拿了起来,递给了洛云川。
“你喝。”既零头稍一偏,那点坏心思根本不藏。
洛云川笑笑,接了酒,不管里面放了什么,一饮而尽。
既零挑眉,心安理得的吃着鱼,等着洛云川咚的一声倒下后,擦了擦手,酒足饭饱。
她既然暂时解开了封印,便俯下身去,号令草木去寻姬行止下落,可这毕竟魔族地界,妖力受限。既零起了身,看了眼吃白饭的腾蛇。
“帮个忙?”
吃人嘴软的腾蛇搭了把手。
魔族这地界儿实在太广,既零查了半晌也没寻出点踪迹,也就不寻了,慢慢走着,总能找见的。
刚要走呢,腾蛇指了躺地上的洛云川问:“他怎么办。”
既零瞧都不瞧:“扔这儿就好,你总不会看他被妖兽吃了的。”
这么说着,却还是丢下了张符纸,然后才潇洒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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