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演员,群众演员,请大家注意好!各就各位,拍摄工作马上进行,一切听从现场导演的指挥,不准随意走动,注意安全!”一位年轻的中国导演助理拿着高音喇叭,大声喊着。
早春二月,还有几分春寒料峭,好莱坞一剧组翻拍中国电影《芙蓉镇》,今天要拍的一场戏,是女主的男友即将返城,却拒绝一并带走怀有身孕的女主,女主在追赶男友时从芙蓉镇瀑布顶上跳崖身亡。
女主演是好莱坞著名女星麦当妮,她十分兴奋,也有几分害怕,本来安排替身来拍,但是麦当妮岂肯放过这等的机会,偏要自己亲自上阵。
见她穿一身藏青色滚花大襟衣,腹部略微隆起,走路稍显吃力,跌跌撞撞来到瀑布悬崖边,一个纵身起飞,卷进瀑布里,消失在半空中,站在远处的群众演员发出一声声尖叫,尽管晓得这是拍电影,有周密地保护措施,但还是被惊到了。
悬崖上迷雾重重,仙气飘飘,一身着大红缎袍的新婚女子,仿佛从后背的上一道瀑布中款款而来,周身的鲜花香草撩起翻腾的雪浪花,飞窜到下一个湍急的瀑布中,又滚落到山脚擂钵湾的漩涡里,浮沉几次,化为平静,红丝袍没了踪影。
协助拍摄的中国导演被请到跟前,他也搞不清楚光天化日之下,怎会出现如此的景像?
“这条河是酉水河吗?”好莱坞导演问道。
“是的,先生。”
“屈原先生被楚王流放在沅水,不在酉水。”
“no!no!屈原被流放在沅陵的乌宿,就在酉水河边,我去过的。去过的。”
“这……这……”中国助理关于屈原的认知只局限于书本之上,没有实地考察过,于是脸上挂不住,红一阵白一阵地,十分尴尬。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屈原先生的山鬼,山鬼知道吗?那女子——山鬼!屈原先生的山鬼。”这位浪漫的好莱坞导演干脆翩翩而起,哼唱起屈原名篇《山鬼》之歌。
“这个镜头要放进影片里,哈哈!太美丽了!东方女神!”
“屈原先生流放在酉水河吗?在二酉山的乌宿?”
好莱坞就是好莱坞,哪怕拍到了鬼片,都认为是神仙,是千古流芳的经典。
可是中国助理的心里却不是滋味,私下里寻问本地人,这瀑布悬崖上是否有过什么灵异事件?
一连问了好几人,都是欲说还休,最后一位中年男子把他带到街上一家王姓住户屋里,要他自己问这家住户。
住户姓王,某大学退休教授,给年轻的中国助理讲起了自己先人们的故事:
“我们王家乃周平王太子晋后人,秦灭大周我们这支王室逃到了这里,后来……后来王氏做了土王,统领了溪州数百年。到唐未,土王独女招亲,江西彭氏施美男计,做上门女婿,之后买通土王身边人,杀岳父得土王位,土王女儿羞愧难当,一怒之下,跳了瀑布悬崖,死在山脚的擂钵湾。”
“好莱坞导演拍到的镜头,难道是土王公主?”
“我们都是唯物论者,不信鬼神,也许是瀑布在阳光的反射下出现的幻影,就像海市蜃楼,水是很有灵性的东西,能呼风唤雨,也有柔情满怀。”
“老先生意思是——瀑布上的海市蜃楼?”
“具体是什么,要看了才知道。”
两人来到剧组,中国助理给导演介绍说,这位黄姓男士是本地文化人,对屈原颇有研究,想看看拍摄到的美丽画面。导演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爽快地拿出胶带,回放给黄先生看。
显示器上漆黑一片,什么画面也没有,偶尔闪动几颗雪花点,“哧哧哧”响个不停。好莱坞导演一脸懵逼,不清楚为何变黑了,中国助理心里清楚,但是不便说什么。
“跳崖镜头没有了?怎么没有了?要重拍!重拍!”好莱坞导演气急败坏地大声吼道,闻声而来的演职员们围上来想一看究竟,显示器上漆黑一片。
“怎么没了?再找找。”女主演蹲下身子亲自操控,把拍摄的磁带反来复去查看了好几遍,确实什么也没有,就问导演是不是弄错了磁带,两人又把其它磁带翻看一遍,有图像,画面清楚,但都不是跳崖的那场戏。
“要不要换个场景拍?”中国助理晓得瀑布上的秘密,担心重拍时又出现鬼魅一幕,于是建议换个地方拍。
“换个场景?换到哪里?”好莱坞导演问道。
“剧情不是男主上了芙蓉镇去沅陵的船,女主追至河码头跳崖身亡吗?那就去河码头拍。”
“河码头背景不上镜,拍不出效果。”导演一口否决。
“不是可以做后期吗?瀑布之下,碧波荡漾,浪花淘尽英雄,伟大的中国诗人屈原,在这里留下过足迹,写诗,写诗。”中国助理一番手势比划,说动了好莱坞导演,一行人去了河码头。
芙蓉镇热闹非凡,宾馆多,游客多,沿河码头一直到五里牌以上的这条五里青石板长街,商铺林立,来往者众,皆慕名来观夜间被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装饰的瀑布的,悬崖之上仿佛真能见到仙女一般的影子飞来飘去,让游客们十分兴奋,真有人间仙境的感觉。
河码头围观者比早两天还要多,好多位中国助理拉着警界线绳索,把围观者挡在拍摄警区之外,又用高音喇叭呜啦呜啦一阵喊话,现在安静下来之后,女主麦当妮开始表演:还是穿着那套藏青色滾花衣,腹部微微隆起,一路哭喊着男主的名字,从青石板街追到河码头,然后纵身一跃……
忽然大风起,飞瀑满天,闪电雷鸣,码头上里里外外的观众开始骚动,大雨倾盆而下,人群蜂涌而退,顺着那条直通五里牌的青石板大街拾级而上,有人甚至爬行,慌忙躲雨。
又一阵闪电扫过酉水河面,直逼山顶悬崖,一团白影飘然而下,白丝袍子随风而舞,荡漾在瀑布的水幕里,纵身跳下酉水河,一声惊天的婴儿哭声,一阵凌厉的磅礴大雨,酉水河面白雪皑皑……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村有鬼吗?”好莱坞导演再也装不出屈原粉丝的样子,非常地惊慌失措,搞不懂到底咋回事?
几经寻访,剧组来到芙蓉镇不远处的灵溪,这里是商周遗址,是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遗留有古老的土著人的后裔,芙蓉镇最古老的土著人,来自于灵溪。
灵溪也是一个特别有灵性之地,猛洞河,白灵河,灵溪,三水交汇于此;温泉,神仙洞,八卦阵,天下不二门,每个景点都有一个神话传说。
剧组一连询问了几位老者,他们对于灵溪的历史了如指掌,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芙蓉镇的历史,也是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芙蓉镇本来叫做王村,但是很久很久以前,王村不叫王村,叫做酉阳,酉阳的先人与灵溪的先人本是同族人,后来秦楚争霸,到处战火纷飞,酉阳先人被卷入战争中,毁了家园,彭濮两族逃到我们灵溪,秦人又追杀到灵溪,他们溯酉水而上,绕过八面山,逃到了现在的酉阳。
“现在的酉阳?两个酉阳?一个古代?一个现在?”好莱坞导演通过中国助理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现在的酉阳,在那个时候不叫酉阳,是后来这些酉阳的后人们怀念祖先,祭拜祖先,就把他们居住地改成了酉阳。”
“现在的酉阳在哪里?”好莱坞导演两眼发光,兴奋异常,迫不及待问中国助理。
“就在重庆,酉水上游,不远,那里有桃花源,人间仙境。桃花源,晓得吗?”
“okok!这就去!”
剧组一行人溯酉水而上,去了现今的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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