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月亮,清亮典雅,从庭院高大的槐树叶间泻下冰一样的银辉,玉莹还是穿着雪白的纱衣,轻飘飘的停落在槐树下的秋千上,这是玉莹死后被召唤而现后心境最平和的一次,没有悲风泣雨,没有泪眼朦胧,没有惶恐无助,虚坐在树下秋千,就像曾经那个鲜活的少女,在摄政王府的后花园听琴赏景。
一塘清雅的池水在月下泛着层层粼光,水边凉亭里坐卧着一个身披大氅的男人,一曲《潇湘水云》在由远处的亭中传来,飘逸的泛音描绘出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往日只知摄政王用兵如神、智计无双,却不知在音律上还有这样的造诣,玉莹听得入神,琴声却戛然而止,抬眼望去,抚琴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血玉镯子,血红的手镯在慕煜宁修长白皙的手上,显得小巧剔透,寂寥而略显沙哑的声音似在呢喃:“玉莹还没有听过我弹琴吧?可比那段世荣,你个小丫头怎么不早点说喜欢那等抚琴吟诗的弱书生,你若喜欢,我也可是翩翩佳公子。”
一滴泪花落眼角,滴落到手镯上,在月光下泛起点点星光,玉莹认得那只镯子,那是慕煜宁承诺给她的奖励,此次德胜而归的奖励。七年了,七年来每次出征前,慕煜宁都会在玉莹出征前就许下庆功礼,有孤本兵书、宝刀名剑,这次却是贵女们才稀罕的首饰,当时玉莹还打趣着说:“莫不是没有好东西了,拿个女人的玩意儿来糊弄我”。当时摄政王看着船外山水说:“归来你便要成亲了,全当送贺你新婚之礼。”
咚的一声,那只千金难求的血玉手镯落入亭前水塘,一圈圈涟漪后水面很快恢复了平静。
一到白影飞身往手镯下落处而去,一头扎入水中,玉莹一脸心疼的咕哝:“那得换多少粮草冬衣,可以请半夏他们喝最好酒吃最好肉,太败家了。”可刚看清血色玉镯的掉落位置,手还没有碰到,四周场景却又是突变,玉莹来到了玉府后花园。
看着眼前这人,玉莹刚才的雅兴一扫而空,一股戾气悠然而生,四周立马刮起了一阵阴风。玉莹此时真想化身厉鬼,亲手撕碎眼前这只心狠手辣的白眼狼。
“玉莹,今日是你的头七,人都说头七乃是回魂日,你可一定得回来看看,看看现在的玉府之中只我一人逍遥,玉莹呀玉莹,大小姐、大将军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和你那短命的二哥一样,哈哈哈。”
海棠刺耳的笑声回荡在空旷寂寥的花园中,把挂满白色挽联的玉府衬得阴森恐怖,看着面容扭曲的海棠,玉莹知道记忆中那个躲在梅花树下悄悄看自己的小妹妹,那个笑起来便有两个小梨涡的小妹妹已经消失。玉莹心中悲凉:她是真的想见我吧,才能把我召唤来,我也是真的很好奇,想知道为何我爱的小妹妹会恨我如斯,夺我所爱,害我性命。
“如今你死了,世荣便是我的了,我和世荣本就是青梅竹马,他也时爱我的,可你个口蜜腹剑、表里不一的小人,竟仗着身份高贵、手握兵权强要陛下下旨赐婚,我早已经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女,只有世荣哥哥是我活下去的依靠,可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要抢走我的爱人,义父义母都是骗子,说什么我和你都是他们的女儿,可他们一个个都帮着你,还有大哥,大哥他知道我也爱世荣,却要我忘了世荣,为什么人人都偏向你。若不是我父亲早亡,我亦是大将军之女,何须你虚情假意待我。”
海棠一口气说完,却已不见之前狂态,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她跌坐到石阶上,又是一阵阴风吹来,吹起了海棠宽大的衣袖和披肩的长发,秋夜的寒凉让她卷起了双腿,慢慢抬头注视玉莹生前所住的莹桦院的方向。
“莹姐姐,姐姐,是你回来了吗?你一向带我亲厚,这次也会原谅我吧!你安心的离去吧,我会代替你好好爱世荣,也允许世荣心底有你,我也会替你照顾义父义母,给他们养老送宗,还有大哥、只是大哥冥顽不灵,还想着动用玉府情报网查清你的死因,可惜我早已经在他的茶里加了药,等给你办好身后事,便他把送来陪你,这样你再那边也不会孤单,你说好吗?”
玉莹双眼已经血红,飘在海棠面前,却只能徒劳的挥动着双手,不能伤害海棠分毫。她好恨自己,恨自己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如今不但害的自己,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陷大哥于危难。
玉莹心中百转千回:想到之前大哥咯血的样子,看来已是中毒,想到大哥书桌上的信笺,回忆这几年种种,其实很多事情其实是有端倪的,只是当时没所谓的情爱迷了双眼,也没有听宁哥哥还有大哥的劝解。想到慕煜宁,玉莹心中有些酸涩,那种感觉是重来没有过的,她一直视慕煜宁为哥哥,以为他对自己的好也是出于兄妹之情,只是这几日频繁被他召唤出现,才知道慕煜宁对自己存有男女之情,可自己不但不反感,反而有些窃喜,大概能被这样优秀的人喜欢是每个女人的希望吧。好可惜刚刚那只手镯,玉莹脑海中浮现出那玉镯血红透亮的样子,忽然场景再次变换,玉莹又回到刚刚消失的水中,眼前正是那掉落水塘的血玉手镯,只是现在的手镯视乎比之前看起来更红,镯子内部好像有液体在流动,四周还好像泛着弱弱的白光,玉莹下意识伸手触摸,这次居然有明显的触感,要知道当游魂的这些日子,是什么东西都摸不到的,玉莹还在疑惑惊讶,一股强大的吸力便把玉莹吸入了手镯方向,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玉莹便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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