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早起的商贩正在支起铺子打算生火做饭,却远远地瞧见一个老妇背着一根绳子,半个身子隐藏在浓雾中,似乎拖着什么在在走,待她走近了才发现,那绳子拴着一架板车,车上盖着白布,微风将布的一角掀开,隐约可见一个青黑色的脚。
那拖着板车的老妇走到了献惠元君的府邸门口,将车把子一放就开始大哭喊冤,随后被人请入了府中。
“快请起,”献惠将人扶起,“且待我看看令爱的尸首,再说如何帮你。”献惠将人扶起,径直走到那被白布蒙住的尸身前,掀开一看,只见那尸身上坑坑洼洼,被剜去了不少肉,身上尽是伤痕淤青,还有不少溃烂流脓的痕迹。
那老妇抹着眼泪讲了自己来历,她原是一位神官府中家生的下人,曾在干活时捡过一个女婴,因找不到父母,便留下自己养着,以备将来养老,而那神官的儿子韩笙琚自从受过一次重伤之后,便不知为何生出了奇怪的癖好,平日里有半点他不如意的,便将人抓来毒打,若是兴起了,便将人身上的肉生割下来放火盆里烤了下酒吃,她的养女便是被割了肉后感染而死。
老妇说着,跪在地上给献惠磕起头来:“求上神开恩为民除害,为我家盈盈讨个公道,草民愿为做牛做马,以报上神的大恩大德。”那老妇磕的狠了,直将自己头在地上砸出一个血印来。
献惠忙将人扶起来,她听着韩笙琚这名字有些耳熟,那似乎是成桓真君的堂弟,武平真君的表弟,还是玉帝一位妃子的侄子,有这般硬的后台,而受害者只是一个下人,那老妇只怕是还未击鼓鸣冤便销声匿迹了,如若自己出面,也未必能拗得过这些人的势力。
正愁着,献惠却瞥见死者了的右手,那右手生的与常人相比多了一个指头,她忽然想起真武神殿曾接到一桩寻人的案子,是化丹楼虚莲真人家中四岁的女儿走丢了,直至今日也未寻得,他女儿便是右手多了一个指头,只是右手腕内侧生了块红色的形似梅花的胎记,这死者是没有的。
她若活着应是与死者也是一般大了,奴隶的性命被人看得如同草芥一般,即便蒙冤了也没人重视,可若是为她借一个官家小姐的身份……虽说一时骗了虚莲真人不妥,但也算是让他帮忙做件善事。献惠想罢,问那老妇:“今有一计可为令爱洗清冤屈,只是不知你愿不愿做?”老妇点头如捣蒜:“只要能为她讨得一个公道,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草民也愿!”
献惠用毛笔蘸了胭脂,在死者的右手手腕内侧照着当年虚莲真人的描述,也画了朵梅花出来,又取了针,将图案制成刺青,嘱咐老妇:“你且拉着令爱的尸身到锦州安怀郡去,一路拖着,到虚莲真人的府邸前走的慢些,这右手务必露出来,仔细不要碰坏了这图案,若有人问起,只说这女儿是你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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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这花捡来时就有,再将韩笙琚如何害死令爱的事说与人听。”
老妇听了,再三拜谢,拉着尸体去了。三日之后,三界便传出了三件大事:一是虚莲真人失散多年的女儿突然找回来了。二是那找回来的女儿被凡人的奴隶养了,这十年来都在养母的主子家中干活,饱受欺凌,被找回来时已受虐而死,凶手是那凡人的主子,也是武平真君的表弟韩笙琚。三是虚莲真人要为自己女儿讨个公道。
韩笙琚家自然首先找到真武殿的武平真君想要借他的力量平息此事,武平才进家门,便被来人吓了一跳,韩笙琚抱着武平的大腿两眼泪汪:“好哥哥,这次你一定得救救我,我也是无心之失,哪晓得她这样脆,碰一下就死了,她当时分明没有甚么胎记的,也没有仙气,定是那化丹楼的有意生事……”
韩父见不惯他这副样子,上手把人扒拉开,骂道:“孽障!成日里尽知道生事,上回遭人打成这副病痨鬼的样子还不消停,化丹楼的人还用得着寻你的事吗?”又转头对武平道:“虽说是你弟弟不懂事,但到底我也就这一个儿子,自小顽皮打闹,做的那些错事皆是我管教不严之罪,若有事尽管我担着,他上次重伤,救回来也是不易,你与他嫡亲的姑表,打小玩到大的交情,还望你救救他,勿要让他再离了我与你姑姑……”夫妻二人在武平面前掩面而泣,武平也不好拒绝,命人不准立案,又以以卑告尊为由,提了那老妇上天庭杖四十,又命人抬回凡间去警告他休要惹事。
那老妇遭了打,转头又去告与虚莲真人,虚莲真人自然也不服,前来真武神殿问罪,化丹楼虽说没有什么搅动朝局的大权,但再往上是兜率宫,谁也不敢去动化丹楼。
献惠即上前将人安抚下来,递茶看座,又问武平依天条能否立案,武平当着虚莲的面,只能硬着头皮说:“立啊,当然要立,神仙食人罪大恶极,这有甚么好问的。”
得到武平肯定,献惠便填了表,又命玉琼赶紧为死者验尸,因有‘验明死者身份’这一项,验出死者不是神仙,又取了虚莲真人一根头发去,验明了虚莲真人与死者不是亲属关系。
这得失交替太过突然,虚莲真人一时头晕目眩,摊在座上,献惠赶忙宽慰道:“真人且放宽心,您仔细想想,若不是令爱,说明令爱未曾惨死,还有尚存人世的可能……”
少顷,虚莲真人已缓了过来,玉琼递上死者的尸检结果,虚莲真人瞧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字叫人触目惊心,长叹一口气说:“虽说不是我家孩子,但也是别人家的宝,如此惨死,叫人如何不痛心,还望贵殿刑狱司为这可怜的孩子讨个公道。”
可是献惠顶着武平的压力审案,又遇到了难事,待她询问韩笙琚家中的下人时,那些侍女一个个都用着鄙夷的神情说:“她那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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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愿的,叫个甚么冤!”
献惠听了一脸茫然,那侍女一笑,撩起了自个儿的袖子,只见那上面也是不少的刀疤,藕段似的白嫩胳膊上坑坑洼洼的,还挂着两只金手钏,她晃了晃手钏,道:“上神有所不知,我们家公子吃我们的肉,也不是白吃的,割几块肉下去,好几天不用你干活,还有的东西来赏赐,不信你们去搜她那箱子,少不得几件珠宝首饰。”
“那……虽有赏赐,若不从,又如何?”献惠问。
“不从,无非就是打一顿,再帮不能干活的姐妹几个把活干了,毕竟都歇了还得有人干活吧,她是要不愿,就挨了这打呗,反正公子平日里打人打的多了,也不差这三两下的,何必拿了好处反而告人家。”
献惠虽心知这绝非什么自愿,可是韩笙琚家里已经将这“真相”放出了三界,如今这一“反转”,叫众人不再骂那韩笙琚,而是骂那死者不知廉耻,自轻自贱,死者的养母将那凡女冒充仙子挟尸要价敲诈勒索,甚至还有谣言,道那韩笙琚本不食人肉,只因那死者生的相貌丑陋,又想要攀高枝,故引诱了他去吃,因韩又有新欢,为争宠多割了自己两刀。虚莲真人也因此托人传信,说不愿再插手他人之事。
这边虚莲才撤力,那头武平又施压:“既然她们都说了是自愿的,那财物也搜出来了,王元君你又苦再追下去,倘若因此坏了三家的和气该怎么办。”
献惠道:“岂能她们说是就是了,咱们以往办过的案子里,有人走在路上好端端地叫人卸掉一只胳膊,又塞了满怀的银子,那犯人也说他是自愿,你不也判的伤人之罪吗,如今不过是他们欺负死者不能讲话罢了。”
“唉,你要这样想,那我也没个办法,只是那你得去找来她不是自愿的证据,我的意思就是没有证据,谁也不能说韩笙琚有罪,没问题吧,外面那些说他有罪的,我让人去拿,也没问题吧。”武平答。
陆曜听不下去了,说:“严真君这话说的有意思,要人去找‘证明一个人不是自愿被人割下肉来吃’的证据,按常理来说,一个人如果是自愿割肉与人才需要证明的,那死者这么小个身板,还能把韩笙琚绑了把自己的肉割了强行塞他嘴里吗?”
“陆真君你这样说就有些囿于寻常了,我们真武殿是要讲事实的,岂能你看她是个弱女子,就认为她人畜无害,必然是受害者吧?”
“既然如此,那就是在未查清真相之前,一切皆有可能?那那些说死者存心勾引的不也可能是造谣,也当一并捉了才是。”陆曜道。
武平被说的有些恼了,道:“得得得,都抓都抓,你们最好把她不自愿的证据给我找回来。”说罢起身离开,当然以陆曜和献惠对武平的了解,他很可能只是又出去溜了个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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