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闲命长啊。这万一被官军知道了,你还能活,别忘记了你以前也是刘匪,在官军那都挂着号呢!我们村每个当过刘匪的人都被官军查得清清楚楚的。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等我去了下面,我怎么跟你父亲交代。”
“七叔,没事的。大家一起吃顿热饺子,明天我就走了。这一走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我只希望死了能埋在这里。”福庆说完,两人竟抱头痛哭。
晚上,全村人都来了,然而仅仅只有二十几个人。大家一起聚在七叔的院子里,院子里烧了一堆火,将整个院子照得亮亮堂堂的,男人们围着火堆抽着烟,聊着这混乱的世道和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未来,女人们在厨房忙着晚饭。院子外面北风肆虐,漆黑如墨,寒气刺骨。院子里面温暖如春。
饭后散去,院子里犹如秋收后的土地,荒凉无比。七叔酒多睡去了,我与福庆依旧坐在火堆旁,我喝着茶,听着福庆跟我说刚才每个人的遭遇。每说一个人,他都会潸然泪下,难过一会,缓过来后又接着说下一个,仿佛是在说着自己痛苦不堪的往事。
我这才得知,七叔并非是福庆的亲戚。皆源于七叔与福庆父亲的一段往事,两家才走得如此亲近。
那还是清朝的时候,清政府为讨取洋人的欢心,开始大肆征缴义和团,当时正当壮年的七叔跟福庆的父亲都参加了义和团,当然他们也是清政府剿杀的对象,在一次躲避征缴的过程中,福庆的父亲背着负伤的七叔跑了一百多里地,又把七叔藏在了山洞里,为其疗伤,这才救下了七叔的命,也因此两家成了生死之交。再后来七叔将自己的女儿与福庆定了娃娃亲。福庆的父亲也是拼命的养活着两家人,直到最后病死家中。从此以后福庆也就去了七叔家里生活。等待长大成人与七叔的女儿完婚。后来,七叔的女儿被一个军阀的军官强行拉到军营去做小妾,七叔的女儿不堪其辱,自杀了。从那以后福庆就进山入匪了,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寻找那个军官以报夺妻之恨,可是一直未能如愿。福庆还说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为妻报仇,赡养七叔,等着一切都实现了,他便没了活着的意义,就下去与他父亲妻子团圆了。
“福庆,那我们明天走吗?”望着熊熊火堆,我问他。
他不再说话,低头凝视着火堆,嘴里的烟卷一明一暗的。我知道他在思索着什么,抑或是在缅怀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像一滩死水,沉寂又了无生息。
“明天我带你去打兔子,我们后天走行吗?我小的时候,我父亲每逢冬雪遍野就会带我去打兔子,顺着雪地上的脚印就能找到兔子,如果你跑的足够快一定能满载而归。”
我点点头,不想冷了他的兴致。也不想凉了他对儿时的怀念。火堆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福庆不停的往里加柴。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
我随着福庆一起来到了村子后面的丘陵地带,漫山遍野全是雪和枯草。福庆拿着棍子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他不时地低头辨认地下的脚印,然后寻着脚印一直往前找,在脚印消失的枯草边,他用棍子用力的拍打枯草丛,便有三两个兔子分散而逃,我们分头去追,不多久便抓住兔子两三只。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们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中一直追到暮色西沉。午后,天气又凉了下来,我们坐在枯草堆里歇息,后背的汗也逐渐降温变凉。福庆递给我一块桂花糕,自己也细嚼慢咽的吃起来。此刻我感觉他的心情已经好起来了,很多事他已经放下了,释怀了。这一次他或许就是来与这个他出生到成长的村子做最后的道别,道别后不管身在何处都已经没有遗憾了。
我与张福庆起身支着树枝沿着狭长的小路南行,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这个我原以为十分沉默寡言的小伙子竟也是非常的健谈。一路上他不停地说着自己的经历,惟妙惟肖地向我阐述一户世隶耕的农家如何变成流浪接头的乞丐。在针叶林的尽头,我们坐在石头上休息,我脚下一滑,裹着厚湿的雪滚入了一个山丘的底部。四周除了无尽的黑色,就是肆虐的狂风,我在山底害怕极了,脚踝疼的无法动弹,透过激流的夜风,我隐约能听到张福庆呼喊我的声音。我嘶声力竭的回应着,却没有再能听见他的呼喊。
我缩成一团,寒冷与疼痛电击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布满我的身躯。无边的恐惧感笼罩着我,也许这一次我真的就这么死在这里了,我并没有害怕,只是有些遗憾。遗憾没能在我出生以及成长的故土死去,这一刻,我才发现我深深的怀念着那片地方,我也遗憾在将死之际没能见到我的父母,不过也好,这样也少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我还遗憾没能再见到她,跟她说一句好久不见,弄清楚我们之间所有的牵牵绊绊。
我躲在厚厚的雪里,饥寒交迫使我无法入眠,我只能艰难的等待天亮。我的脚踝已经肿胀的厉害,同时也失去了知觉,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当我的心平复下来以后,我脑子飞转,开始拼命的回想以前的种种。
就当我沉浸在过去的思绪之中,一个东西滚落下来,溅起的碎雪扬我一脸。我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黑色的东西。
“雪遥,你在这吗?”
我这才明白张福庆顺着我跌落的地方滚了下来。他站起来,用力地拍掉身上的雪,用袖子擦了一下脸,然后眼睛眯成一条线,借着微乳的雪光四处环顾,找寻跌落山谷中的我。
“我在这呢!你受伤了吗?我的脚踝受伤了,估计无法站起来走路了。”
我尝试着站起来走了一下,原本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的脚踝瞬间钻心的疼痛起来。张福庆帮我拍掉身上的雪。将我的衣服裹得更紧。
“今晚估计是出不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捱到天亮。这鬼地方,天又这么黑,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风还这么大,又死冷死冷的。估计悬了。”
张福庆一屁股坐在我旁边,不住的哈气搓手。他努力的锁紧衣领。然后紧紧的靠着我。长长的叹息声,在呼啸的冷风中显得十分单薄。
“你还真敢下来啊?万一跟我跌落的不在一个地方,那不就惨了。”
“你们救过我的命,我不救你那成什么了?怕死有什么用。这样的世道本就是活一天就是赚一天,死了也不会觉得可惜,倒算是解脱了。再说了,你这次是陪我回村的,我怎么能放下你不管独自回去。”
“或许能捱到天亮呢。天亮了就能出去了。”
“但愿吧。估计悬。这么冷的天,我们体温散失很快,又没有可以取暖的火堆,估计熬不到天亮的,再说你还不能走,如果你能走,那我们可以摸索着走出这个谷底,或许就能走到我熟悉的地方,即使回不了村子,也可以找一个山洞歇息一晚。”
我再次尝试着站起来走动,脚踝依然是疼痛难忍。福庆起身背着我,摸索着沿一个方向走去。由于四周全是漆黑一片,我根本分不清我们所走的方向。
“福庆我可没有女儿跟你定亲。你这么拼命的救我没用啊。”
“你能不开玩笑了吗?我笑起来走路更累。我们与其在这等死,还如走出去碰一碰呢。或许就找到了走出这个谷底的路。”
“你以前不也来过这个地方抓兔子吗?还能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
“这里像这样的谷底很多,再说这么黑的天我连方向都分不清了怎么找路,上次来这抓兔子我父亲还活着呢!这都多少年了。”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我们还真的走出了这个谷底。福庆兴奋至极,他肯定的告诉我已经走出来了,这里的路况他认识。说着他把放我下来歇息了一会,然后又背起我朝他说的那个里山洞走去。
(本章完)
阅读玩转时间的人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