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她被砸傻了。
而黑肤还没完，他的幽幽哀号逐渐带上了怨怼，怨气凝聚，终而结成一句“赔钱！——”
看来这个非洲人有完没完的，丝毫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
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郑杳杳显得不知所措，两手不知道是该装作插兜还是准备合十。
“你赔我的乔丹！”黑肤怒吼。
郑杳杳觉得很有必要跟他科普一番国学大道理，但是，当她想要靠近他的时候他却使劲一瞪火眼，里面是七七四十九秒的锻炼阴险。
算了算了，惹不起惹不起！
须臾，她喊出一句:“我去捡球！”，不等黑肤拒绝就一溜烟朝铁栅栏跑去。
她跑得摇摇晃晃，洛家杨盯着她的后背，看到她紧裹棉服的背影小小的，此刻写满了不安，像一只随时都会迷途的企鹅，一种担心莫名生出。
“啊！”
她跑得太慌，完全忘了自己还抱着东西，脚下一绊，手中的墨水瓶就这样飞出去，“啪——”地两声坠落在地，碎片四溅，划过她的手背。
钢笔，竖直掉落。
如此喜剧的情节！郑杳杳简直要被自己蠢哭了。
但坚强的杳杳没有就此泄气，她稳定身形，面对男孩们的背影挺立，以她倔强的姿态对这场突发事故做出回应，尽管背对男生的面部早已瞠目结舌。
万籁俱静，所有人玩起了“一二三木头人”。你不动我不动，谁先动谁就是猪！
郑杳杳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站到多久，她可不想做猪。直到洛家杨犹豫着朝她跑来，绕到她的前方，低首观察她眼底的神色。
她一抬头，看见他，就瘪嘴，泪水，便潸然而下:“碰瓷——”心里想：“不要，不要他做猪啊……”
委屈得教人没有不怜惜的理由。
“怎么样？受伤没有?”他的眼神更加温柔了，像在安抚一只受到伤害的小动物。
偶像剧哎——杳杳偏头睁着大圆眼睛。
“你的手……”他目光察觉到她的手背。
“没，”郑杳杳擦掉泪水产生的痕迹，直视他道:“没事。”
但是她忘了一并抹去自己忧心如捣的表情，那焦眉苦脸在洛家杨看来多了一丝委屈巴巴的可爱成分，心头被戳了一下，他毅然决绝拉起她的衣袖往回走，顺手取走了死不瞑目的乔丹球。
“你赔我的乔丹签……。”黑肤不依不饶，但眼里的怒火明显随着莫名其妙的愧疚消减了一半。
“你吼她做什么?”洛家杨打断他，敛容诘问，
“为个球，至于吗？”洛家杨接着说，他的口气看似劝导，与平时无常，眼底却隐隐燃烧着少见的火芯。
这细微的火芯被还是被黑肤捕捉到了，他与他皮肤相似的心陡然一寒。
为个女生，至于吗？……
委屈涌上心头，鼻子一酸，黑嘴一瘪，竟哭了出来，:“可是谁赔我篮球啊？你向着她谁赔我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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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和郑杳杳一样的表情，却显现出了不同的效果。
东施……效颦……？洛家杨剑眉微蹙，一不小心，把表情写在了脸上。
郑杳杳看着哭泣的黑肤，紧抿双唇，眼帘低垂，手也慢慢空自下垂。
地面上砖缝的土壤一点点变湿，洛家杨轻拍她，抬首间她竟泪如雨下。
于是，出现了这样神奇的一幕:郑杳杳和黑肤，两个泪人，在这个没有寒蝉但很凄切的雪天，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白居对琵琶女说出这句诗时是何等心境呐。
所以黑肤，本是同根生，你又相煎何太急？
“算了。”黑肤吸了吸鼻子，倔强的嘴难得放松，石破天惊地开口：“我自认倒霉。”
一股热泉刚开始在两个人周围蔓延，他就紧接着泼了一瓢冰镇自来水:“反正她也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这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直接把郑杳杳刚被暖热的心劈成两半，她震惊地望着他，眼里掺杂了很多情绪，占比最多的，是一句粗话。（此处省略。）
而一旁的洛家杨却“噗——”地笑出声来。
他终于hold不住了。
他笑得张扬恣肆，没有半点顾忌；他笑得那么开心，却同时侮辱了两个人。
“贱人！”
一分钟前的两个泪人一齐怒瞪他，眼睛里放着雠怼的杀气。
洛家杨像被杀气镇住，倏地呆若木鸡。
下一刻，他的眼角又开始弯曲，已然破功，挤出几滴咸咸的泪。
“听我解释……”他笑得难受，弯下腰，“我是想说，说……”他捂住腹部，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
“你别这样，”郑杳杳看得难受，怒气顷刻消散，正襟危立，正儿八经地给他支招，“听我的，深呼吸一口气。”两只小手从腿侧上升到胸口。
她做得那么认真，好像这是她的职责。
洛家杨照做。
“吐出来——”她为他演示，长长舒出一口气，小手又缓缓下沉。
洛家杨效仿，果真止了笑。
他抬眼挑眉，依然含笑的眉眼透露着感激。
“刚才我要说”，洛家杨恢复了平静自信的模样，“我来赔。”
他知道黑肤这家伙虽然嘴上犟着说不要，心里还是介怀的。
“你怎么赔，我乔丹的签名?”黑肤蹙眉。
“又不是亲签。”洛家杨嘴角不自觉扬起，雪后的阳光洒下，在他唇上投出的形状星星点点。
良久，他微仰下颌，那美好弧度与他闲雅的声色交融，世间一切声息皆消失静止，只听他淡淡呵出一句:“我自有办法。”
打发走了黑肤等肤，偌大的广场只剩两个小小的身影，空空地印在灰白的地面上，像两个意外交汇的点。
洛家杨转脸看郑杳杳，眼里带了些许柔和。
“谢谢……”他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尾音带着一些颤抖。
“我走了……”她圆圆大大的眼睛向上抬，白眼球色泽青白洁净，像一只观察主人神色的忐忑的小动物。那汪汪泪水，也早已干涸蒸发在雾气里。
洛家杨没有回应，仿若未听闻。
郑杳杳的嘴角牵了牵，转身就要离开广场。
“等一下。”他突然伸手拉住即将离开的她的衣袖，然后又立即松开。
“你等我一下，站着这里等我一下。”洛家杨朝她一颔首，丢下这句话就匆匆跑出广场。
郑杳杳愣愣留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觉得自己好傻，为什么要等他？
但她还是等了，待在这里乖乖等她的雪人回来。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将碎玻璃一粒粒捡起扔进垃圾桶。
捡完的时候，她看见她丢失的雪人，回来找她。
“你过来一下。”他抬眼，朝她颔首，走向昨天新刷了黄色油漆的长椅。
郑杳杳跟过去，与他一起在长椅上坐下。
他打开挂着汗珠的手心，这时她才看清他掌中之物，哦，创口贴啊。
他将那东西细心贴上她的伤口，神态很认真，又很自若。
脸倏地一红。方才他……是给她买创口贴去了，他的手……好热……
而后，他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瓶蓝墨水放入她掌心。
“我带的钱只够买一瓶墨水了。”郑杳杳观察到那瓶墨水右角还缺了一块玻璃，估计是几年没有卖出去的箱底货。
洛家杨察觉出来，有点难为情，“最后一瓶，能意思一下吗……？”
所以他因为愧疚害我“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给去我赔偿了吗？他这人怎么……怎么……怎么这样好？
缠绕在心间纠结的线团突然被一个人解开了呢，她的双眸不自觉弯成两条月牙。谢谢你啊。
“嗯！”她坚定回应他。
“谢谢你。”她笑得愈发烂漫。
“什么？”
“谢谢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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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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