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夭闻言不语。
静默良久,祁海神君思来想去,温声道:“方才我试着传音给焕尘君,但不知为何,并未能达成。”
他一叹,芸夭转眸凝视着他苍老的面容,却未问一言。
“我原想天界如何都会顾及颜面礼节,但事已至此,恐怕……”他欲言又止,见芸夭秀眉皱起,又低声说,“如今你已有孕,他是万不能有事的……”
倏然,芸夭一双含情水眸,堆满了惊疑之色,以凡尘的时间算来,尚不足一月,祁海神君是如何断定的?
祁海神君看出她的疑惑,轻叹道,“老夫旁的本事平庸无奇,唯独对医术颇有钻研,错不了,不过妖王长轲有意试探,我略施小手段,应是瞒过他了,若他对医道不了解,也是探查不出的。”
她居然怀了他的孩子。
此时芸夭根本没注意祁海神君在说什么,她脑海中只有这一句话循环回响。
若她当真水性杨花,还能没心没肺的叫嚷未必是焕尘的,可眼下,她无可辩驳。正恨他,偏偏来个凑热闹的小东西,是要重新联结他们的缘分,还是要试探他的心有多狠吗?
对,她想知道他愿不愿留下这个小生命。
“既然传音受阻,我自去告诉他好了。”芸夭从花藤编织的吊篮上下地,双手轻巧的整理好微褶的衣袖。
“眼下尚不知焕尘君情况如何了,你是不能涉险的,而且亡灵之力似有唤醒怨煞恶诅的征兆,你且在此地调养……”
“他安危难料,我如何能安心苟且?”芸夭说着,就欲离去。
她自然能感知到自身的虚弱,但挨不住心中的执拗。
于是,她离了洪谷,祁海神君怎能放心,有个万一,他无法向焕尘君交待,只好随行。
洪谷瀚海,水雾洇得空气湿浊侵骨,凡人是受不住的,连鸟兽都没几只。掠过静谧的空气,忽的一声诡谲嚎叫,芸夭警惕的四下查探,有几股妖气逼近。
“芸夭,是你?”一声欢喜。
“百年不见,你倒是弱了不少。”又一声得意。
“还有种凛寒之气,”扭曲的声音,和深呼吸交替,“似乎有点隐秘的味道,让我想想,是谁的?”
“谁的?听闻焕尘君的残刃在她身上,你们别大意了。”这一声提醒后,迷蒙的白雾被冷风击散一团,影影绰绰的一晃红影迎着芸夭而来。
“妖孽!”
在芸夭阻挡之前,祁海神君袖间飞出一暗金葫芦,缠绕着红丝的葫芦飞旋着,小小的口鼓出阵阵风,吹散了大片水雾。
“老头儿,收起你那些不中用的把式,惹恼的我家大王,杀了你酿酒!”
那妖口气很大,只怕长轲都不敢说用祁海神君酿酒。显然,他们也不在长轲麾下。
“如此狂妄,那就和老夫好好对上几招,输了,老夫抓你们炼药。”
随着此起彼伏的叫嚣声,祁海神君与七八只妖物打作一团。但如祁海神君自己所言,他别的本事确是不见长,唯医术无双,活死人、肉白骨不在话下。所幸这一众小妖,法力并不高深,祁海神君尚能应付,但不自如。
觑着散去的烟雾下,一根根银晃晃的长针飞刺,芸夭淡然立于其间,并未揽出锦瑟。
妖物们还在狞笑狂啸,她听到了,它们是因焕尘君泄露芸夭的行踪,才循着线索找到了她。
“打完了吗?既是来寻我的,当是看紧我。”
眼见祁海神君一只也杀不得,芸夭轻飘飘的说。
“我应付的来……”祁海神君担心芸夭再擅用神力,会再勾起怨煞恶诅,强撑着阻拦。
最重要的是她才服了稳胎药,打斗自是能避免就避免的。
可锦瑟已然浮现,芸夭迎风昂立,纤白的指尖飞绕,一根丝弦拨动,风刃疾飞而出。
“果然是他的气息,到处都是!”红影攒动,伴随着扭曲的嬉笑声,还有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在蔓延。
但张狂并未给妖物带去持续的力量,它们终是敌不过修复后的锦瑟。
祁海神君看着飞溅的暗红色血液,掩住口鼻,还有一只带伤逃了。
“如何?”
芸夭嗅到弥漫的腥臭气,干呕数次,祁海神君忙从袖间取了一个玉葫芦,倒了一粒深棕色药丸给她。芸夭并未问,张口便吞了,狂跳的心脏暂时稳住了,不过仍是不想言语。
撤离那片肮脏地,祁海神君抹汗道:“它们已知锦瑟修复是真,只怕下次就不止这几只了。”
“还不是拜他所赐。”芸夭冷冷的说。
不出所料,一路上妖魔鬼怪,肆虐横行,所幸芸夭并未再昏厥,也没明显不适,最多的就是孕症。她疑心是自我暗示的作用,先前不知有孕时,一切安好。
樊山苦海,伯淮已布下锁神阵,且未留情。不是他不愿,此时若不做便不做,若做了便不能马虎,否则帝君见了,还以为他徇私袒护焕尘君,或者是焕尘君有所图谋。
流转着金色光纹的阵法,阻隔了焕尘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伯淮长叹一声,拱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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