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一位提着一个竹篮的女子向祠庙走来,坐在门槛上的神祗视而不见,只是稍稍向旁边挪了一点位置,当然这位人类女子也看不见,只是当女子跨过门槛之时,这位漠视了人间无数年的神祗第一次为一位人类侧目。
看着将竹篮里的贡品拜访整齐后,女子又取出长香点燃,锦衣神祗好奇的打量起女子,女子不算漂亮,当然也算不得丑陋,只是能让一位漠视了人间无数年的神祗好奇,这女子也有其特殊的地方。
一位在山神祠庙烧香的凡人,心底竟然无欲无求,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于是当那女子恭敬的上完香后,锦衣神祗显化出了真身,就站在女子身旁,问道:“别人都是白日烧香,你为何偏要选在夜里?所求又是何事?”
对于身旁突然出现的男子,女子并未感到惊吓,反倒是平静的反问道:“难道这座祠庙还有夜里不允许烧香之事?”
男子轻轻摇头,女子顿时笑道:“既然没有,那我又为何不能在夜里烧香?还是说夜里神仙也都去睡觉了?看不见我这凡人的愿望?”
男子有些搭不上话,女子倒是没有半点拘束,“倒是你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深更半夜待在祠庙里才是让人觉得有问题。”
男子还是不搭话,女子便继续道:“还是说你就是这座祠庙的神仙?”
男子摇摇头,女子笑了笑,提起竹篮子便走了。
在一位存活了漫长岁月的山水神祗眼里,类似这般的小插曲,可能转瞬间便忘得一干二净,只是当这位锦衣神祗稍稍上心之后便是发现,那位夜里来的女子其实白天也有来祠庙烧香,夜里也有,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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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少,唯一不变的依旧是那听不到的心声,于是有时候夜里,锦衣神祗便会显现真身与那女子攀谈一会儿。
每一次的第一句话,男子总是会问女子有什么愿望,只是从来都没有得到答案。
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渐渐熟络,女子夜里来祠庙的次数也更加频繁,男子也知晓了女子的家室,父母早逝,家中便只剩下她一位独女,一直独自生活。
有一天夜里,锦衣神祗坐在门槛上,女子如期而至,与男子打了招呼便先进了庙里烧了香,这才走出来坐到女男子身旁,从竹篮里取出一些瓜果递给男子。
男子一愣,打趣道:“怎么?不给神仙留着?”
女子也笑了起来,“哪有这么小气的神仙?怎么不问我有什么愿望了?”
“问什么?问了也白问。”一把抓过女子递过来的水果,吭哧吭哧几口,看着好似在生闷气的男子,女子哑然失笑,问道:“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你既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还会来庙里烧香?其实在你准备来庙里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男子嘴里鼓胀着,含糊道,这水果摆在里面和拿给自己吃,都是一个理。
“以前好像是这个原因,但现在好像不是了。”女子柔声道。
“那是什么?”男子有些懊恼,面对着一个听不到心声的人,那么神祗也相当于人类了。
女子笑而不语,起身离去,男子目送着女子,明月高悬,月色动人,月色之下更动人。
四季轮转,山河变换,前来祠庙的人似乎少了一些身影,但又多了一些身影,锦衣神祗依旧习惯白日高座金身上,夜里独坐门槛等着一个人,只是那个人来的越来越少。
本以为又是一个空座的夜晚,然而女子终是来了,女子不再年轻,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但是目光却更加的柔和,男子突然想到,这个女子终有一日也会像那些少了的香客,再也不会出现在祠庙里,然而自己却依旧日复一日。
漠视了人间无数年的神祗,突然就感觉心中有一口闷气。
终是在一年夏天,锦衣神祗陪伴了女子最后的一刻钟,年轻神祗也终于得到了自己最初的答案。
躺在床上的老妪,奄奄一息,模样终于丑陋,但是看着男子的目光却一如当年,“你是神仙,我是知道的,从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就知道的。”
“那天晚上,是我母亲去世的日子,你问我有没有愿望,当然没有愿望,至亲离世,想起后面一个人的苦日子,不想苟活。”“如果没有意外,那晚便是我最后一次烧香。”老妪看着沉默的锦衣男子,目中有遗憾,有忧愁,有害怕,然而更多的却是欢喜,“只是出现了意外。”“我配不上你,就连想都觉得是在亵渎,只是我忍不住。这些年里,我从未如此充实,也从未如此心安。”
“我喜欢你。”
屋外树上,夏蝉唤醒了整个夏天,一方山河神祗的却唤不醒身前的女子。从来没有感情更不会流泪的神祗流下了眼泪,这不应存在于神祗身上的杂质便导致金身不再纯粹,眼泪也化作血泪。
终是神祗起了念,天理难容。
这一天,男子护着女子微弱的魂光,跑了无数座宗门,试图送女子往生,然而对于一位起了念的神祗,注定被天地唾弃,没有任何一座宗门愿意与之牵连因果。在最后的一座宗门,男子连山门都还没有跨进,便是一声如洪吕大钟的震呵声。
“滚!”
这一声,险些直接震碎女子的魂光,但是男子在祠庙的金身却是轰然破碎。
看到这一幕,余岁便又是感觉眼前一阵晕眩,再次回到之前那座坟前,余岁也知道这坟下葬的是何人,只是男女情爱,余岁不懂。
“还没有喜欢的姑娘吧?”锦服男子在一旁笑道,“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姑娘,一定不要被时间给折磨。”
余岁不语,他接不上这句话。
看出少年的困惑,男子便也不再这件事情上纠结,而之所以带少年走在这一趟,是因为他在另一人身上看到一些相似的东西。于是取出王冬隐的那团魂光,“现在就该说说正事了。”
余岁神情顿时一震。
男子笑道:“该说你这朋友是好运还是自讨苦吃?别的神祗我不好说,但是我这里,虽是恶,但我并不怨恨谁,非要说起来,怨恨的也是自己,所以劫难我也心甘情愿。但恶终究是恶,所以你这朋友自然便要承担这份苦果,但也正因为如此得了我这残破之身最后残留的一点神性。”
男子说完,余岁便是对着男子作揖行礼,男子却是罢罢手,“先不要着急谢我,我还有所求。”
最后,在送走了少年后,锦服男子又是坐到女子坟前,摩挲着上面的字迹,目光一如当年女子。
青竹爱妻,樊莹之墓。
“缘来情根深种,对吧?莹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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