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高运博在楼道里路过一群聚堆聊天的女生,有四班的也有几个二班的,在谈论张岩,说机考后张岩妈妈带着张岩吃饭,结果却走丢了,广播好久才找到人,母子重逢,张岩还扑在妈妈怀里哇哇哭,到出了商场还在哭天喊地。
高运博立刻想起整件事里他唯一撞见的一幕,张岩确实是在滚梯上哭泣,可是没看到有哪个妈妈形状的女人在。高运博听着她们说话聊天觉得闹心,就赶紧溜了。他猜现在张岩指不定闹心成什么样子了。
张岩心情确实差到极点,所以他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做熟睡状。实际上只是什么都不想看见罢了。他很想哭,但又容易再生出事端,他再也招架不住。
他想到,也许现在某处,正有一群人在议论他的是非。在他们一言一语的碰撞中,舆论又将朝着什么方向奔去?想到此处,他不禁头皮发麻,心里像笼罩着一片挥不去的阴影。
他还在想,为什么他会把事情变成这样?为什么他总要退让?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一样。但是他觉得冤。他又没害任何人,他绝了自己的食,失了自己的眠,禁了自己的足,最后落一身脏水的还是自己。
高运博进班,看见张岩与王溪林陈偌宇在教室后门那里聊天。高运博感到张岩瞟了他一眼,他就立刻把头别到别处去,不敢往张岩那边再看,怕张岩不自在,他觉得张岩今天肯定被盯够了。张岩却嗤一声,心想,躲什么躲,好像我真是什么怪物。
张岩一直盯着高运博的后脑勺发呆,直到陈偌宇在张岩眼前打了个响指,对张岩说,“你和你妈这事,我能给你的建议就是,先什么都不做。”
张岩回过神来说,“我确实是这样处理的,冷得不能再冷了。”
陈偌宇笑道,“还会开玩笑,说明心情没受影响。”
张岩轻轻擂了他一拳说,“去你的,多大点事啊,能受什么影响。你今天怎么穿这么多,不是一向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吗?裹圆了可一点不帅。”
陈偌宇搔着头皮笑道,“咳,天冷,年迈,没办法。”
王溪林面色凝重地插嘴将话题引回,“我今天一直有听见有人在私底下议论你,说那天看见你哭,还说什么你偷偷去电玩城里玩,结果被你妈妈追到商场要带你回家,你不干,就跟你妈闹脾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稀里哗啦的跑出去,各种版本都有。”
“我妈带我吃饭,结果我被沈冬晖他们拉走了没来得及跟她说呢,她这才广播找我让我跟她汇合去,多大的事啊,你们怎么都这么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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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说话间,一直站在旁边的伊晓天突然横插一嘴,待三人全部往他这里看时,他借着三人的目力顺杆而上,“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没有人会在乎真相。”
“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
伊晓天用手指掏着耳朵说,“哪里,我是正大光明听的。”
“故弄玄虚,哪就那么邪性。”
“那天不是口语考试结束吗,咱们年级好多人那会儿都待在那个商场里,商场也不算大,这就保不齐谁会碰见谁。可能那天有好几波人碰上你。就假设有两波人,一波人看见你从电玩城出来,另一波人看见你从商场哭着出去,那这两波人凑在一起,最容易得出来的就是刚才说的那种版本。看见你的人再一多,组合一多,乱七八糟的版本不就多了。”
张岩听得一愣一愣的,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都不在乎真相了,还要扎堆去探讨吗?”
陈偌宇再次插嘴,“不是这个意思,接着我的话捋。大家聊天嘛,互相七拼八凑版本一多,大家好奇心才被激起来。”
“那又怎样?为什么好奇我?为什么对我有兴趣?”
伊晓天抢先说,“你是学霸嘛,你是好学生乖学生。可现在大家都觉得你是叛逆的不良少年,要不就是妈妈的宝贝儿子。很有颠覆性的。”
王溪林说,“这我知道,这前后形成的反差越强烈,越能博到眼球,就越有人愿意把这事当真大谈特谈。爆点嘛,肯定哪个版本最有爆点就越有人在说个没完了。”
发言前王溪林一直思忖伊晓天的观点,觉得虽然故弄玄虚,但道理是有的。但是,在王溪林心里,这事其实还能接着分析。一个人之所以会嘲笑讥讽议论另一个人,很大程度上是想从中获得优越感。这类优越感来自于通过夸大对方的缺点,贬低对方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以达到反向抬高自己在群体中整体地位的目的。而且,群体嘛。群体规则之一,只要有一个地位稍高的引导了风向,不论风向正确与否,必定有无脑跟风者。王溪林之前在一本小说中读到,“人从幼年时,就惧怕异类,所有与大部分人不同的人,都是异类。惧怕异类,又惧怕自己成为异类,每个人都要融入一个群体才可以生存”。所以,这其中不乏为了自保而被迫认同这种错误版本的角色在。这角色就壮大了造谣生事团队,同时又在助长引导风向者的气焰,自然像滚雪球一样越传越扯,恶性循环,往复始终。说到底,这些七拼八凑的版本说了些什么压根不重要,只是一个让别人聚群找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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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由头罢了,可就是坑死了张岩。
思忖至此,王溪林才能确切得出方才伊晓天所说的那句结论,他不由得对伊晓天有了些五体投地的感觉,奇道,“就你刚才说的那个,你是怎么一下子想到这么深的?”
“昨天刷抖音看见的,说起来特别有范吧。”
“原来啊。我还以为你真大智若愚。”
“怎么不是?……”
那边王溪林还在与伊晓天争论智愚的问题,这边张岩已经沉默了半当,心里唏嘘不已。他没想到原来这事能有这么多的说头。突然,张岩想到高运博,于是立刻说,“记不记得,有一次高运博生病,晕倒摔了,班里也有讨论揣测?那次好像还没一天就彻底过去了。”
王溪林回过头来道,“那个很没有想象空间,我都想不到能编出什么花样,说他什么自杀未遂已经说破了天了,你不一样,发挥空间大着呢。”
伊晓天第n次插嘴道,“高运博有我们给澄清,你不一样,我看你一直在强调这件事很小,很小,所以我认为,你一定是不想把真相告诉别人。所以我们守口如瓶,绝对不说。”
张岩好笑地白了他一眼,心想,还真相呢,真弄成悬疑剧搞破案了。但是伊晓天说的有错吗,确实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是,你说得对,所以你们也都别再说了,让这事赶快翻篇吧。”
陈偌宇说,“可是还没有解决办法。”
王溪林说,“能有什么解决办法?不会有人认真听你解释,所以,我只能跟你说,你不要理他们,总有一天会过去的。”
张岩半懵懂地点点头说,“什么意思?学校的事我管不了,家里的事也管不了,那我还能做什么?”
王溪林反问,“不然你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都是学生,凡事都不牵扯利益,目的大多都是为了开心罢了。所以,那些人开心够了,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就不会再有更得寸进尺的行为了。”
张岩问,“什么意思?”
王溪林说,“你干脆和他们一起寻你自己开心,这事会过去得更快。他们取笑你,为的是想看你受辱后的窘态,为的是戳你痛处。如果你自己都不当回事,他们就没有痛处可戳。你装也要装作不在意。”
张岩懵圈,问,“没有别的办法?”
陈偌宇说,“当然有,找人爆几条更刺激的猛料,别人的注意力就会转移。”
张岩听罢就知道事情无望,“这猛料你们谁来提供一个?我总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小概率事件上。”陈偌宇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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