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冯垣领了老娘在城里瞧完病，又到布庄买了些布，托了姚菁做斗篷，该准备的料还是该准备齐全。

却说冯大娘的病，也不十分严重，就是犯病吓人，大夫说，年岁渐长有些个毛病也正常，可是冯大娘平时生活太节俭，家里虽说不愁吃，她却总想多省一点。是以身子太虚，想来也是脾胃上引发的不适，年龄大了，到底不似年轻人能扛病。

这边包好了药，准备带回家去煎，大夫说服完这几剂松快了，就能减些药量，但最好隔段时间就调理一下，免得再犯时更加凶险。

冯垣是个有孝心的，把个大夫的话记得牢牢的，为了让老娘高兴，还硬是拉了老娘去逛布庄，让她选喜欢的布料。冯大娘拗不过自己儿子，只得细细选起来，又不想多破费，又想选好布。

正挑着，布庄又进来了三位客人，正商量着买什么布料呢。穿绿的小丫鬟说：“小全哥，上次你带着我俩买办做得好，这次小姐又派了我们跟你来呢。多谢哟。”叫小全的小厮说：“柳丫头你客气，你全哥是义气人，今天这趟也是我要麻烦你们，这夫人喜欢的东西，虽说少爷舍得花钱，但夫人又不喜铺张，少不得麻烦二位也帮帮我呢。”穿粉的小丫鬟也说：“夫人祝寿还让不准送贵了，按说咱们府略微铺张一点也是没人敢二话的，夫人真真是心太好了。”

这三人却是上次在集市买走冯垣和姚老爹大半货物的几位，看样子是府里有好事，要庆贺。冯垣的娘还在挑选，却只在心中暗自估算价格，没有麻烦管事的，管事的看着三位下人打扮的却衣着光鲜，跟先来的冯垣母子道声：“二位慢看，需要就叫我。”生意人趋利，却也不失礼。上去招呼了小全三位。被称柳丫头的说：“掌柜你先介绍着，我们先听听看看，有劳你了。”言语间竟是毫不仗势还十分有礼，虽说看样子肯定是高门大户的家丁。小全问她俩：“小桃，你说这少花银钱，却是怎么送得出新意呢？”小桃长得一副机灵样儿，眼珠子溜溜转，一看就是个主意多的，且应了她的名儿，一身粉衣服更是衬得她粉面桃花。小桃说：“这冬天里送大氅是最好的，布料嘛，面子是素些好，只这里子不能马虎了，可以不出彩，却一定要舒服柔软。”小柳也说：“是呢，少爷买来，小姐做成，就是兄妹俩的心意，少夫人肯定是自己还得单独准备的。”小全道：“这个主意是不错，但是好的大氅需要好的皮毛啊，说是狐皮大氅最好，可这冬季里，来往卖皮毛的本来就少，有也是灰扑扑的，看着就不暖和。”小桃说：“我们先把布料挑得了，实在找不到狐皮，想是主子也不会怪罪，到时候再想别的法子吧。”小全默了一会儿：“也行，咱们先看布。”

那边冯垣不想听也听了一耳朵，要说狐皮，倒是还剩两张，除了给姚菁托了她给老娘做一件，还送了张给姚菁，自己存了两张，想着留着需要的时候卖钱，现下自己老娘得了病，大夫却说要好吃好喝补壮身子，今天拿的药也多是补药，但是老娘常年体虚，下不得山珍猛药，只得温温地补。所以这病以后且得花钱呢。要不就卖一张给他们。

想了想，冯垣走上前对小全一礼道：“这位管事，在下不是有意听几位谈话，听得几位想找漂亮皮子做衣裳，我是流水村的，时常进山打猎，倒是猎了张好皮子，火红的狐狸皮，不知道几位？”冯垣一番话，说得诚恳，样子也生得坚毅憨厚。不像是歹人，小全把冯垣上下一打量，却道：“这位小哥，我看你眼熟呢？”在大户人家里当差的小全，眼力自是厉害的。

冯垣笑道：“管事好记性，有次您在集市买走我许多山货。”小柳喜道：“我记得，他的山货特别好，上次的腊味，小姐分了些个我和小桃吃，味道一绝啊。小姐还惦记着什么时候再碰见让我们再买呢。”

小全也想起来了，便道：“是你啊，上次的货确实好，那这次的狐狸皮，要不你明日带到我们府里来，那东西价格不低，得我们少爷看了说要才成。”

冯垣道：“行，敢问府上是？”

小全道：“好找，你到香悦楼往西走，过两个坊，顺着榴花巷进来就是我们江府。到时候你就说找少爷跟前的小全哥，说是买办上的事，他们就帮你通传了。”小全也是实在人，又笑了笑道：“看咱俩可能差不多大，因着我跟着我家少爷，是以大家都叫我一声小全哥，可不是想占你便宜啊。”

冯垣也呵呵乐了：“没事，谢小全哥看顾，赶明儿我就带了皮子来。”

旁边的布庄掌柜，听了小全他们是江府的，更是殷勤。这边冯垣娘终于挑好了自己满意的布料，想跟掌柜讨价，又看儿子刚似要做成一单生意，又怕自己做得太抠影响这单生意，就默默地继续看着，想等这三人走了再选。

这边小全他们看了一圈，到底这家布庄只是中档，是以他们没选上，准备走了。三人跟冯垣招呼一声，齐齐走了出去。

冯垣娘也终于跟掌柜问了价钱，也许掌柜看他们刚刚搭上了江家，也许掌柜本就是个本分生意人，倒是没报高价。还顺势问冯垣：“小哥你可知要买你皮货的江家是谁啊？”冯垣自是说自己不知道，想来这城里姓江的人家也是不少。掌柜说：“小哥，我看你人也实在，这城里姓江的人家确实不少，但是养得家丁都如此谈吐的，且住在榴花巷的，家里有少爷、小姐、少夫人的。那可不就是咱们县太爷江老爷家么。”说着拍了拍冯垣肩膀，“我看你是个好小伙，虽说咱们县太爷家是出了名的低调，为官也是个好官，但咱们百姓和官家打交道，还是周到些为妙。”冯垣听了连连称是，却也暗自在心里吃惊，竟然遇上了本县的县太爷一家，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呢，但转念一想，自己也就本分卖东西，最多人家看上了，自己也报实在价，何况自己也没想卖高价。

这边也感激掌柜的告知自己这些，于是爽快地把老娘买的布料付了钱，还额外买了一些鹅黄的缎子，想着送给姚菁，随她镶了边也好，也许……见过了她绯色的和水绿的小衣，想着她那般活泼俏丽的样子，也很适合这嫩嫩的鹅黄色。

带着老娘赶了牛车慢悠悠地回了家，两人吃过晌午，冯垣正在屋檐下升了小炉子拿个罐子在给老娘熬药，药的清苦味儿一缕缕就飘了出来。冯大娘端了一篓子糙玉米碎，在院子边喂鸡。

门口影影绰绰就来了两个人，冯垣扇扇小炉子的烟气，看清来人是姚菁姐弟，赶忙去开了柴门。心里十分欢喜却稳了稳神问：“骏骏，你们来了。”明明在意的是姚菁，开口却是不敢问。

还是姚菁大方，拿了手里的篮子，上面搭着厚厚的布，道：“早上听我弟说，冯大娘不舒服，正好今天我弟得了条鱼，我拿鱼肉和山药捣了泥，蒸的丸子，生病没胃口的时候吃一些，又清淡又补精神头。”

冯大娘看见两姐弟，忙迎了上来：“菁丫头，真是有心了，快进来，外面多冷。”说着，领了姚菁到厨房里。姚菁吧两个碟子从篮子里拿出来，道：“一碟是蒸的，今儿就可以吃，一碟是稍稍炸过的，可以放两天，不知道大娘您有没有忌口，我就只放了些姜末儿去腥，撒了些盐，您要吃着不够味儿就自己再加料。”这份儿细心，引得冯大娘拉了姚菁的手连连道谢：“太谢谢了，还是闺女贴心，我们冯垣也是孝顺，但是想不了这么细。”边说又把姚菁的碟子腾了还给姚菁。姚菁收拾了篮子走出来寻弟弟，姚骏正缠着冯垣问为什么回水的地方鱼多，为什么冯垣哥懂那么多。把冯垣缠得呵呵直乐却也耐心地回答着姚骏。姚菁送完东西，就想领着弟弟回家了，便问：“冯哥，你今天带大娘到城里瞧病，大夫可说怎么样？”冯垣望了一眼姚菁，今天她穿家常的蓝布碎花棉袄，挽一个家常发髻，一幅随意的样子，却看得一张小嘴张张合合，红润润地正向自己问话，冯垣移开目光，定了定神说：“大夫只说慢慢调养，也没说个病根儿。”

这时冯大娘收拾好了厨房也走了出来，道：“人上了年纪，总归是有些不好的，谢菁丫头惦记，我平日里就不爱吃肉，怕闻那肉味儿，刚闻闻你做的丸子，真真是一点肉腥气儿都没有，实在是谢你有心了。”姚菁笑了，柔和道：“大娘喜欢就好，我也没别的手艺，好鼓捣些吃的，下次我做了别的再给您带。”姚大娘连连摆手：“怎好经常麻烦你，你娘有你这样的闺女那才是大福气呢，呵呵，可我只得冯垣个臭小子。”

想来冯家人丁单薄，冯老爹不在后，冯垣虽说孝顺，可也比不得女儿家和娘贴心。所以冯大娘总是有些孤单的。

稍坐一会儿，姚菁领了弟弟告辞出来。冯垣送他们出门的时候，给姚菁使了好几个眼色，也不知道她看懂没有。冯垣准备晚一点上姚菁家去把布料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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