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不完年不完，出了正月，二月的龙抬头也是大好的日子。小到家里小孩儿剃头，大到皇帝祭天，都是在这个好日子里。

冯垣和常林也在正月刚结束的时候，就跟了江淳一道去了江城。祝台是早就建得了，这样大的开工，江县令也是要到场的，不止是他，知府老爷也是要来，这个事关本州府大部分下游地区的灌溉和防洪，下游倒是鱼米之乡，可是七月的洪灾不容小觑，数十年内，多次发洪灾，大大影响了粮食的丰产，在赋税方面很是有些后劲不足。这任知府倒是个干实事的，多次来了江城附近寻访，最终定了这建水利的策上书给圣上。圣山也是明君，直接准了就让知府开始着手，因着江城是江县令的辖区，正好江县令治下都比较富足，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知府大人也是一腔壮志就想为民，不说后世流芳，但求造福百姓。

这选址就在两山相夹的大水湾偏上的地方，峡深水急，但却修筑起来所需人工材料最少，只是难度较平缓处更大，每个环节需得更加上心更加精巧。

开工选在二月二这天，高高的祝台上，可以俯瞰整个工事地形，祝台虽高，却是筑在一出高峰，利用了地形。峰下是围观的百姓。整个开工祭典，隆重却不铺张，江县令一番诚恳言语，表明官家会尽量不影响当地百姓，且这等工事为江城带来的好处，甚至后代的利好，讲得条理清楚，百姓们听了连连欢呼。江城一直高山峡谷，出产也不多，百姓们糊口没有问题，却实在是难以富庶起来。现下有了机会，自然是高兴不已。

这边工事顺利安排着不提，咱们流水村里的春耕却是随着布谷鸟的啼叫就开始了。各家备好粮种，喂好耕牛。就等着天降春雨，滋润大地万物。

春风却是一阵一阵吹水上树，发芽的，吐蕾的，小村子一片生机。那椿树也发了嫩芽，姚菁和常婉挎了篮子去摘春芽，太高的树，免不得要让姚骏爬上去摘。一行三人，走走看着田边春花，听着溪水潺潺。漫山的鸟鸣，十分自在。路在溪头忽转，几株椿树长得又高又壮，那树尖春芽亭亭玉立，向阳而生，水嫩饱满。姚菁一眼就看见了，叫道：“骏骏，那棵，能上去吗？这也太高了。”常婉闻言也拿手挡了太阳往上看去：“嚯，这棵长得也太好了，你看那颜色，好嫩芽，这一棵树的都能做好几碗了吧。”姚骏一看也是啧啧称赞，摩拳擦掌就准备上树，奈何这棵树太壮，姚骏手脚还不够长，蹦了几次到不了第一个树杈，也就上不去了。

姚骏说：“要不咱们找根竹竿吧，绑了小刀在前面，伸上去割。”姚菁听了觉得可行一巴掌拍在自己弟弟脑门上：“骏骏，你真聪明。”姚骏得意地说：“那可不，这是冯垣哥教我的，要善用工具，比如说在山里……”姚菁打断他：“得了，没回说起他来，你都头头是道，还好你年纪小，不然可不得跟了去。”常婉却笑道：“菁妹妹，骏骏喜欢冯垣挺好啊，难道你连弟弟的醋也吃。”姚菁拎了篮子就走：“婉姐姐太坏了，现在不和我一条心了。”

常婉才不信姚菁舍得这棵树的椿树芽，继续道：“哦，莫不是冯垣走了这些天，你就想念得不行，所以也不准旁人提起啦？哈哈哈……哎”姚菁红着脸恼了，放了篮子就来挠常婉的痒痒。两人正笑闹到一处。

从山上就下来了一个人，听到这边的笑闹声，那人抬步走了过来，一见是常婉，就笑眯眯地打招呼：“婉妹妹，原来是你们在这里。”

常婉停下回头一看，却是吴晟，心下不喜，只淡淡道：“是呢。”心下暗道，这吴晟不是说年后要到江城去做工，却如何未去呢，现下哥哥不在家，父母那边还没说过。还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出常婉的不快，姚菁开口了：“吴晟哥，你上山做什么？想来事情都办完了吧？那就不耽误你下山了。”却是替常婉下了逐客令。

饶不过吴晟脸皮厚，吴晟还是笑道：“我上山采了些野菜，这野菜味道好，要不分些给婉妹妹。”听他叫婉妹妹叫的多顺口，常婉心里一阵烦，直接道：“吴晟，我们差不多大，你还是叫我的大名吧，省得传出去不好听。”却没想吴晟脸皮这般后，也不顾姚骏两姐弟还在旁边就说：“啊？婉妹妹，我以为我们是不同的，那好吧，常家妹子，你们在这里是做什么呢？”

姚骏也看出了两位姐姐都不喜欢这吴晟哥，眼珠子一转便说：“吴晟哥，我们在这里采椿树芽，树太高了，我怎么都爬不上去呢。”

吴晟想在常婉面前逞能，正好姚骏递来了机会，道：“这简单，我来帮你们。”说着挽了袖子，后退两步，一蹿就到了书上，这山里的小伙，爬树是很拿手的。姚骏把篮子也递给了吴晟，让他就在上面摘。

这棵树也确实壮实，不一会儿，篮子都要满了。吴晟又拎着篮子，慢慢悠悠地下了树，直接就递到了常婉面前。常婉却没接，姚骏伸手接过道：“谢吴晟哥，这是我的篮子。”

吴晟最终是闹了个没意思，讪讪地走了。

遇见了没意思的人，常婉三个也没了逛山的意思，拎了各自的椿树芽回家了，连带着当天做的椿树芽也不美味了。今天逢着常大娘休息在家，常婉便找了娘解闷：“娘，年前我问了哥哥，他也想给我娶个嫂子了，这开年后你到许员外家，可有合适的人选？”常大娘生得一副和气的样子道：“合适的人是有的，许夫人身边的管针指的姑娘，叫春雨的，你也见过，年龄性子都相当，倒是要两人相看下才行。这不你哥又跟了出去江城，给耽搁下了。”常婉一听有戏，接着道：“那哥哥过几天休工回来能见吗？”常大娘停下手中的活计，打趣道：“你这么心急给你哥相看，到底是想要嫂子，还是你自己想出门了？哈哈哈”

常大娘接着道：“婉儿你生得好样貌，娘舍不得你随便嫁人，定要好好挑选一家，不说大富大贵，定要真心待你的。”常婉虽说有些恼，但是心里确存着事，只跟娘道：“娘，我不想嫁人，我是想大哥娶亲了好经常在家，我们好一起孝敬爹娘。”常大娘直乐道：“女儿才是娘的贴心小棉袄。”

不几天，终于从毛毛细雨之后，滴滴答答下了一场整夜的春雨，把小村子里里外外都滋润透了。溪边的鹅卵石也冲得光润发亮了，地里的泥土也喝饱了水，散发着雨后的尘土味。

这头春耕也开始了，常婉到了姚菁家帮着姚菁给地里的姚老爹他们准备饭食。常婉家是手艺人，自己家的地倒是不怎么上心，能种多少种多少。春耕是抢种，所以姚大娘姚骏都到了地里去帮忙，姚菁和常婉就准备两家人的饭食。

两人一人烧火，一人掌勺，倒是配合得很好。姚菁正在准备爆炒山木耳，叫道：“婉姐姐，加大火。”“哎，”常婉应着，往灶里添了一把柴草，火苗一下就蹿高了，油锅热辣辣的，山木耳带着露珠进了去，噼里啪啦直响，姚菁一边加着料一边拿锅盖挡着道：“婉姐姐，常林哥跟了江少爷去工事上，不得看顾家里，你要多来我们家。”

常婉道：“你是想问问冯垣吧？我哥也没信儿带回来呢，想来是刚开工忙着。”姚菁一边盛出菜一边啐：“谁想问他呀，婉姐姐，上次你去了江府，江少爷那人到底如何，不会亏待常林哥他们吧。”

这一问，常婉就想起了上次在江府，再次见到了江淳。本只是想去告诉一声，叫门的时候正巧江淳要出门，朱红的门口，常婉一身烟紫的袄裙，正抬手叩门，门却缓缓打开，江淳一身青松长衫从里面出来，江淳忘了跨步，只看着常婉曲起正准备叫门的小手，一愣过后，把兄妹俩迎了进门。一边吩咐小全去将今日应酬推了。一边亲自引了常家兄妹到主屋的侧厅坐下看茶。一番款待，令常林都有些受宠若惊。心道，这江公子也太和气了些。江淳自己坐在陪兄妹两聊了一会儿，还是江玉絮絮叨叨进来了：“哥哥，婉姐姐来了你也不叫我，还是我刚刚遇见了小全才知道你没出门却是自己在这里和婉姐姐，哦，还有常林哥说话。”

一番话，说得常婉低下了头，站起身，和江玉见礼。其实，自己坐下，和江淳也没说上几句话，倒是江淳问，她才答。虽说还是和哥哥说得多，但问自己几句倒还是显得刻意了。心下正不知道如何应对，还好江玉来了。拉了常婉到自己院子去玩。江淳只能看着常婉被自己妹妹亲亲热热拉着手，翩飞的裙角在门廊处一晃就不见了，就像上次自己脚下踩过的蝴蝶已经振翅飞走。

最后从江家告辞时，江淳又亲自送了兄妹俩出门，和常林约了出发的时间，还特意跟常婉说要是想来探望哥哥，只管到监事那里报他的名，或是直接找了自己带她过去。这谆谆的叮嘱，常婉抿嘴应了。心里倒想，今日江府里走一遭，却是没见他的夫人呢。

“哎哎，婉姐姐，火小一点。”姚菁一边往锅里舀水，一边连声喊到，“婉姐姐，怎么问起江家少爷你就愣住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没有，”常婉回神道：“上次我和哥哥去江府，都是江少爷亲自陪着说话的，没摆官家架子，想来也是体恤人的。应该也会对冯垣他们多加照顾。”

顿了顿，常婉问：“那过几天要不，我们去探我哥？”姚菁还有些扭捏：“你去探常林哥，我去算怎么回事？”常婉给她找台阶：“你算是陪我啊，就当出去逛逛，江城的酱鸭子可是有名的，去带点回来给姚叔下酒。”姚菁红着脸道：“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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