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
两人相视一笑,酒樽一碰,恩怨尽泯。
北人尚武,不好丝竹管弦这等靡靡之音,是以席间并无歌舞助兴,却正好方便叙话。
借着酒兴,辰星再提以濯日相赠之事,北卫公一番推辞后委实拗不过辰星,终是答应收了下来。
他将濯日从黄阳梨木的剑匣中拿起,珍而重之地捧在手上,细细欣赏。
双手抚过剑鞘上镂刻的金乌雕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没有男人不爱刀剑,尤其是名贵的刀剑。
那剑若还是八荒中排得上名号的神兵利器,此生有幸可得其一,便是立时死去,也可含笑九泉,死而无憾了。
北卫公贵为一方诸侯,在这北地之内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也不能免俗。
他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神剑,看样子,一时半刻是放不下了。
他停下了吃喝,众人自然也不好再去灌辰星的酒,只得端坐在不远处陪他一同观赏濯日的风采。
“总算是侥幸保住了一条命......”不用再喝酒,倒算是救了一命,辰星暗叹。
北卫公看罢了剑鞘,便去看那状如烈日当空般的剑格,看罢了剑格,又去摸触手温润的剑柄,摸罢了剑柄,又去看剑镡......
忽地,他双手一分,将濯日拔出了剑鞘。
“不可!”
辰星看在眼里,急忙大喊。
可终究还是还是晚了。
濯日晶莹剔透的剑身出鞘三寸,异光泼洒,灼人的热气随即直扑北卫公面门。
突遇变故之下,北卫公的反应倒是神速,感到灼热气浪的瞬间,便已还剑归鞘,可颌下的细须却已然被燎得焦枯卷曲,浓烈的焦糊味直冲口鼻。
北卫公手摸下颌,炭化的胡须如灰烬般散落。
“哈哈哈哈哈哈!”
他不惊反喜:“好你个辰星,神剑余威尚存,你却不尽早告知,看孤拔剑出鞘方才出声提醒,是故意在等孤闹笑话么?”
那是自然!辰星心中得意洋洋。
北卫公一语道破了他的心中的小算盘,他当然不会承认,佯装无意道:“臣弟不敢,实是一时疏忽,还望姐夫莫怪。”
他早已料定落稷必会拔剑,可仍想让高高在上的北卫公吃个小亏。
毕竟他身为穹隆山少主,他日注定继承家主之位,这濯日神剑又历来便是辰氏家主的专属之物,可父亲为了穹隆山的长远打算,不惜将濯日送给了落稷,致使他即便做了家主,也是个辰家有史以来,第一位没有濯日傍身的家主。
如此想来,他少年心性加之心有怨怼,使些性子给落稷下个绊子便也不难理解。
“夫君有所不知,这濯日本是至阳至刚之物,虽可纳世间所有光火化为己用,可若是不加催持,也仅是散发着春日旭阳般的温暖,并不会伤人。”
辰月与辰星姐弟相知多年,岂会不明白弟弟那点儿小心思,却生怕北卫公动怒,连忙加以解释:“且持剑之人以己之炁催动濯日,即使身在光火之中,却也不会感到强光刺目,酷热难当。
是以,斑曜发动之时,阵外之人虽觉目不可视,酷热难挨,但星儿却并不能感同身受。
星儿实在只是一时疏忽,绝非刻意捉弄夫君。”
“原来如此,那倒当真不能责怪星儿了。”
北卫公呵呵笑道。
辰月这番担心倒是多余,北卫公当下一心尽在剑上,即便当真被剑气所伤,也只会由衷欣慰这般神剑落入他手,高兴不及,又岂会生气。
辰月见夫君当真未生气,心下稍安。
转而嗔了辰星一眼,却见弟弟正嬉皮笑脸地朝她吐舌翻眼。
见他如此怪模怪样,宛如幼时一般,免不得勾起了儿时的种种回忆,如今一晃多年,久不曾见,姐弟间的情分却无分毫变淡,想到此处,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了一抹微笑。
辰月正唏嘘间,忽闻北卫公问道:“此剑如此霸道的阳火之力,凡品不能予它为鞘,想必这剑鞘也非俗物吧。”
“姐夫好眼力,所谓好马配好鞍,这神剑呐,自然得须神鞘方能敛其锋芒。”
辰星连忙接过话头。
辰月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明摆着是要吊吊姊夫的胃口,倒卖起关子来了。
“哦?!此鞘如此神异,究竟是为何物?”
无奈北卫公偏偏吃这一套……
“姐夫且先仔细看看这鞘。”
“嗯……”沉吟声起。
北卫公手捏下把,当真开始凝神察看了起来。
“可有发现?”
“唔……此鞘触之如琉璃晶石,可见非木,却又轻盈中空,全无冰凉坚硬之感,是以是木……”
“然也。”
“再者,其色似碳,然抚之无灰,手掌搓之也无沾染异色,可见非碳。”
“姐夫明察秋毫!”
“八荒之大无奇不有,但能容纳火属神兵,且保自身不毁的材质却不过寥寥,更难能可贵的是此鞘竟可完全隔热,这种材质莫非……”
辰星不答,仅以眼神鼓励北卫公继续说下去。
“莫非是传说中的……”
他眼神一亮,心中已有了答案。
“扶桑木!”
两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姐夫慧眼如炬,见多识广,臣弟佩服!”辰星不着声色地拍了一记马屁。
“哥哥好厉害!”落离见兄长得到了心目中的大英雄夸奖,喜不自胜。
“哼,至此方知么?”
北卫公平日里尽听弟弟在他面前夸耀辰星如何英雄了得,此时听得弟弟敬佩自己,虽然嘴上不屑,心中却十分高兴,不由得越发来劲。
“那这剑身……”
北卫公说着就要抽剑出鞘。
“姊夫不可!”辰星大惊。
“啊!对对对!险些忘了!”北卫公同惊。
眼看着辰星从进殿起,两人从最初暗中交锋的抵对,转作现在相谈甚欢的融洽,辰月心中大感宽慰,感慨道:“男人始终是长不大的孩子,几杯酒,一个共同的嗜好,便能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
“据先祖传下的说法......”
借着北卫公兴致正浓,辰星开始介绍起了濯日的来历。
北卫公正听得津津有味,却忽然在火光映照不到的一方立柱后,发现了一道极其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悄无声息地隐在所有人视线的死角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却偏偏让他能看到。
北卫公睁大了双眼,努力着试图分辨身影的真容,奈何对方的面部隐藏在厚重的兜帽下,让他始终分辨不出。
显然来者对这殿内的布局结构异常熟悉。
这个念头方一冒出,已惊出了北卫公一身冷汗。
终于,那道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身形一晃,便从敞开的殿门中闪了出去。
而门外驻守的侍卫们却是宛如瞎子一般,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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