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狗,白钧言彻底绝望,餐厅也是,李赫把几只贪吃狗从餐厅赶出去,才让白钧言进来吃饭。
早上的自助餐很丰富,培根,美式香肠,煎蛋,中式炒面,烤牛肉饼,自助沙拉、牛奶和果汁,还有咖啡……
处在没有狗的环境,白钧言的情绪才稍微安定了些,这一安定,看见李赫面无表情的侧脸,就更慌张了。
“昨晚我到的时候,应该挺晚的了,我睡着了,没有跟你打招呼。”白钧言注意到,李赫的耳垂很干净,耳钉没了,有一个很浅的痕迹,一个小窝。
在他们恋爱期间,从来不离手腕的手串也没有了,戒指也没戴了。
这是不是说明,其实李赫已经对自己无感了?
“没事,反正我也睡了。”李赫强调,“我睡得很早。”
白钧言知道他作息很好,他沉默不语地往盘子里夹了薯条,本来构思好的道歉,说不出口,现在似乎不是个好时机。
赔罪礼都不知道丢哪了……
白钧言只能夸一句:“风景真好。”
李赫平静地“嗯”一声,坐下后,给张超发了消息:“超,你见过小白的酒吗,他说用泡泡纸裹着的。”
张超没回应,昨晚睡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白钧言坐在他对面吃香肠,受心情影响,根本尝不出味道来,加上他现在状态奇差,脸也没洗,剃须膏也没用,还穿着皱巴巴的衣服,一脸狼狈,和那个Tim是差不多的糟糕模样,这让他只能垂着头,沉默地吃饭,而难以说出一个字来。
李赫倒没有在吃饭的时候问他什么,餐厅不断有人进来,都跟他打招呼,喊他Howard,而非“Boss”。
他等白钧言吃完,才带他出去,又是一群狗围攻上来,这些狗养的很好,但并非频繁洗澡,会有味道,且因为喜欢李赫,争先恐后地扒他的腿,极度的热情。李赫的睡衣材质特殊,被爪子刨得抽丝。
旁边白钧言也不能幸免,他脑袋瞬间就炸开了,不知道该动,还是该跑,两条腿一直打颤。
李赫看他呆滞的样子,丢了一把肉干出去,在所有狗跑去地上找肉干的时候,他攥着白钧言的手腕,快步把他拉到了车上坐着。
白钧言还有些抖。
如果张超在旁边,肯定要啧一声:娇滴滴的。
李赫递给给他一把肉干。
“谢谢……”白钧言恍惚地接过,吃了一根,是牛肉的味道,口感很硬,很干,但很香。
李赫:“……”
李赫:“那是喂狗的。”
白钧言扭头,茫然:“什么?”
李赫很无奈:“肉,你拿来喂狗,你一喂他们,他们就跑去吃东西了,也不会贴着你的。”
“等他们吃完了,岂不是还要问我要?然后一只狗带来一群狗,都围着我怎么办。”白钧言觉得有点好吃,甚至还想再吃一根,怕他笑自己,忍住了。
“你喂他们,他们也不会咬你的,对吧?”Hank去吃饭了,李赫自己操纵这辆电动车,握着小方向盘,踩一脚油门往白钧言住的那间木屋的方向驶去。
“可我害怕。”白钧言的声音很小。
“我知道你怕……怕你还来这儿找我?”李赫看了他一眼,继续看路。
路面不平坦,微微有些颠簸。
白钧言用手整理这身上衬衫的褶皱,低着头说:“因为得找你啊,不然你不回国了怎么办。”
再次见他,李赫的心仍然不受控的,因为一句话而跳得又轻又快。
“为什么要找我。”他问。
“因为……”
倘若此刻自己说出真相,我渣了你,是因为我误以为你是渣我发小的人,我是直男,我真的不喜欢男人,但是我做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李赫会是…什么反应?
白钧言设想过后果的。
除非他的心比大润发的鱼还要冷,否则不可能不因此受伤。
白钧言开始退缩,害怕:“就…就是觉得,对不起你,特别对不起你。”
李赫没理解,甩了自己,现在后悔了,求复合吗,是这个意思吗?
他现在算是看清楚白钧言这个人了,总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自己脑补、误解。
白钧言抬起眼来的时候,眼中闪烁着脆弱的光,李赫注视了他几秒钟,能看见他眼中的抱歉。
非常明显的抱歉。
他心中刺痛了一下。
白钧言是在为他决绝的分手感言而感到抱歉吗?
他到了山坡的平台上,车到这里就无法开上去了。
李赫看见了手机信息,张超说:“酒在我这儿,好着的。”
“Tim说,酒在他那里。”
“啊?酒没事吗,”白钧言沉重的压力被转移了,甚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没事就好,我过去拿吧。”
“你还是在这里等着吧,我让Tim送过来,这里到处都是狗,你回房间吧。”
白钧言嘴唇抿紧了。
“你的抱歉我收下了,”李赫沿着蜿蜒的木梯走上去,问他要钥匙,白钧言摇头:“我没注意到钥匙在哪……”
“没带出来吗?就挂在门背后的。”
“没有……”白钧言当时心里只有他的酒,眼中是看不见别的事物的。
草坡上只有石块可以当做凳子,白钧言反正身上也脏兮兮的,就坐在了石头上。
李赫打电话让人找备用钥匙,然后走向电动车,白钧言立刻喊他:“你要走了吗?”
李赫头也不回:“拿水。”
电动车的车筐里有瓶装水。
李赫把水拿回来,拧开瓶盖递给他:“坐飞机坐了多久?”他的语气带着和过往不同的距离感,这种感情很微妙,但存在着。
“加上中转逗留……三十八个小时的样子。”白钧言又说了句:“对不起。”
“你那么辛苦的过来,”李赫垂眼看着他,眼底的情绪很深很深,“就为了说两句对不起吗。”
他在心底发誓,不能着了拌小卷儿的道,就算是他亲口求了要复合,也不可能爽快的答应他。说分手就分手,说复合就复合,那下一次,他又不喜欢自己了,又要分手呢?
李赫不能接受。
白钧言摇摇头:“我还有别的要说的……”
李赫哦了一声:“你要说什么?”
“你让我…组织一下语言。”
“哦,你要为世贸组织发表什么演讲吗?”
“……”
白钧言不是第一次发现,其实李赫也很有当脱口秀演员的潜力。
“因为是很重要的话,要深思熟虑。”
不然自己还能活着离开美国吗?
虽然他确信,以李赫的人品,也不会打自己,可能也不会对自己多说什么,但就是他这种平和温柔的性格,才让白钧言觉得恐慌。
但凡自己渣错的对象是个烂人,或者…没这么单纯,都会容易说出口一些。不就是一句道歉吗,成年人敢作敢当,有什么惩罚,他都受着。
可李赫这个人身上的种种特质,回忆在他的脑海里,让白钧言变得难以启齿。
不多时,送备用钥匙的人来了,李赫离开:“等你想好再说吧,我把车留在这里,你可以开车去餐厅。等会儿Tim把酒带来给你。”
白钧言叫住他:“你住哪儿,走回去吗?”
“住那里。”他指了一下,就在旁边的坡上,看着似乎很近。
至少在白钧言的视野范围内,李赫的房屋是最近的。
“我送你。”白钧言马上说。
他现在恨不得给李赫做牛做马、当爹当妈了。
假如李赫是个小Baby,白钧言已经开始给他喂奶了。
李赫低头看着他,嘴角根本看不出上扬的弧度,但似乎心情微妙的好了一些,问他:“等会儿你回来遇到狗怎么办,我再送你回来?”
“……我开小车送你!”白钧言指着那个小电动摆渡车,“走吧走吧,我送你回去。”
只要有车,狗别拦路他就不怕。
李赫:“有驾照吗你?”
“电动车要什么驾照?我考过的,你放心。”
这种车白钧言从来没有开过,但在某些酒店里坐过许多次,前后左右都敞开透风,顶棚是白色的防水布。他轻而易举地操纵着小车开下山坡,李赫坐在他身侧的座位,但这是下坡路,加上车子轻,一颠簸,白钧言心就要颤一下。
李赫看他紧张的样子就想笑,胳膊很自然地伸过去,但没有落在他的后背上,只是做出一个保护性的姿态:“真有驾照?”
“……真有!”
他说:“不会翻车的你放心,开这个小意思。”
白钧言话音落,电动车的前轮碾过凸起的石块,车子往侧边翻去,白钧言一下慌了,用力踩着刹车,在车子真的控制不住侧翻的前一秒,手臂本就在他背后的李赫,一把揽住他,一只手护住了白钧言的脑袋,另一只手迅速圈过去,把他围在怀里。
预料之中的重创没有出现,白钧言脑袋在倒过去时,磕在了某种柔软的事物上,他闻到青草地的芳香,身上有重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完全被困在小电动车座椅的狭小空间里。
白钧言睁开眼,入眼的就是李赫根根分明的密长睫毛。
他们挨得很近,呼吸交错,白钧言喘着气,心脏狂跳,他闻到青草的味道,闻到李赫睡衣上的熏香,啊……不是柚子味的了。
是檀木香气了。
李赫好像戒掉自己了。
白钧言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涌出一种莫名的沮丧来,他不解,难道这样不是好事么,李赫戒掉了自己,事实真相对他的伤害也许不会有最初设想的那么沉重了。
“喂,”李赫面对近在咫尺的人,本能的克制自己的心动,可这很难克制住,他呼吸很粗,但语气很轻,“白钧言,你是不是骗我了?”
白钧言怔了下,心脏一停,嗓音干涩:“是啊……对不起啊。”
“你骗我说你有驾照,结果连电动车都开到翻车。你有什么驾照,碰碰车吗?”幸好这是草原。李赫手指扣着他的后脑勺,嘴唇几乎挨着白钧言的脸颊绒毛了,痒痒的,他的喉结上下攒动了下,仿佛很渴地低声说:“以前都没有发现…你这么笨的。”
在他眼里,白钧言是很聪明的,就是心理状态有点问题。
白钧言睫毛慢慢地眨,心底钝痛,又被划了一刀,愧疚的情绪太深了,似乎掩盖了其他的,白钧言分不清的感情。
他迟钝地思考着,这辆车明明是四面敞篷的,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拥挤,空间和空气都不够用呢?
带着白钧言的酒、骑着单车悠哉悠哉过来的难民张超看见这幕,压了下手刹,脚尖撑地。
他摘下墨镜,难以置信。
这两人是在这里演韩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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