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芜走出竹屋，伸出手来想要接住一片雪花，自然是徒劳，但她看着手心中的水，想到水的三种形态：游离于天地之间的气、奔腾于大地之间的水、凝结于高天之上的雪。

这三种形态相互转化似乎非常简单，即便是凡人也可以做到：把水烧开，就能从水变成水汽；把水放入冰室就能变成冰块；冰块煮开可以化成水，诸如此类，但都是通过外物，改变水所处的环境。

即便是修士，也是换汤不换药，不过是唤来一道火焰，又或是施展类似冰灵符之类的法术，总之绕不过灵力。

能不能绕开这些东西，直接改变水的形态？孟芜觉得这有些难，水似乎天生处在一个正中的位置，往往随着外界的改变而改变，如果没有外力介入，它永远就保持在一个恒定的状态，就如那终年的不化的冰雪。

但是孟芜觉得既然是天赋神通，就并不需被这些条条框框所限制，修士想驭水也要通过灵力这个万能媒介，她自己却不需耗费灵力，这也是以当今的修行体系和生活经验所无法解释的，也许世间真正的法则与人族总结的规律大相径庭。

孟芜想着也许她所看到的，不过是最外层的表象，对于内里她一无所知，也许永远无法触碰，那还不如大胆一些，冲破思想的束缚。

她坐在竹屋外感悟了一日，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忽然一只温热的舌头舔舐了她的脸蛋儿，睁开眼睛就看到不过土狗大小的老虎趴在她身上，嘴里呼出白花花的热气。

孟芜有些烦闷，这小老虎一日一个样子，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天天淌水游过来，但爬不上来，在下面呜咽叫唤，甚是扰人清静。

后面慢慢长大，还是爬不上来，但学会跳上来了，半夜之时就在那儿挠门，后来门都被它挠坏了，不得已又做了一个，从那以后每到夜幕降临，便有一道水幕将竹屋团团围住，却也只清净了两日。

这只小老虎就敢直接穿过水幕，孟芜那天晚上气急，揍了它一顿，扔到远处的竹林里，她特意在那边给它拿干草搭了个窝，花了两天的时间，以为它一定会喜欢，但哪想它理都不理，还是整日缠着孟芜。

之后老虎就赌气跑了出去，没过半日就哼哼唧唧跑回来了，身上还负了伤，在一旁默默舔伤口，孟芜想上去看看，还凶她，一个巴掌过去就老实了。

眼看越长越大，精力也越来越旺盛，但偏偏还没到能放归山林的时候，每到夜深之时孟芜都扼腕叹息，不禁感叹自己的命，她一个年芳二八的花季少女，被困在深山野林，还跟奶孩子似的整日带着一只老虎，这算什么事儿啊！

对了，她还给小老虎起了个名字，鉴于这是一只公虎，一般在宗门给男娃起小名都是什么哥儿，女娃都是姐儿，前面加一个好的寓意或者祝福就好，所以它的名字叫泰哥儿。

雪越下越大，孟芜抖掉身上的雪，抱着泰哥儿走进竹屋，如今天越来越冷了，孟芜这些日子猎了几只狍子，都挂在竹屋的墙上，地上也铺了厚厚的一层，她又拿山豹皮做了件袄子，但裤子有些难做，这边的针线很是粗粝，幸好孟芜已经储备好过冬的肉和一些果子，不需要再出去。

一人一虎盖着厚厚的虎皮，正打算入睡，孟芜想起什么事情，踢了一脚泰哥，泰哥爬到竹屋外，尾巴那侧对着潭水外，喷洒出许多尿液，而后舔了舔，回到竹屋，孟芜起身将门栓好，要不是为了踩着它的肚子暖脚，真不想跟呼噜震天响的泰哥儿一起睡。

她就这么一天天地数着，春日才在她的期盼中缓缓来临，孟芜激动地跳上潭水，可却并未掉入水中，她高兴地转着圈圈，在她的脚下，凡是她踏足过的水，都在瞬间化成冰面，而后又再度化成水。

整个冬日的苦修，在春日结出了一朵花，孟芜盯着脚下的冰面想着：当花苞落下，果实会由青涩到甘甜，届时她将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并不受修为与灵力的限制，只根据她对水之道感悟的多寡而定。

泰哥儿见孟芜先是极高兴，又忽然站在水上呆了许久，便一跃而起，扑到她怀里，直接连人带虎滚入水中，孟芜在水中醒来，略微动了动手指就有一道水柱直接将泰哥轰到岸上，而她自己则往下游去。

既然此地灵气的源头是这潭水，那么要么是有灵脉矿在这水下，要么有什么东西，孟芜并不确定，最初的时候她以为是灵脉矿，但是呆久了，察觉到此地灵力并非宗门那般中正平和，而是带极大的怨念与死气。

自从她来到此地打坐吐纳，原本很少出现的梦魇渐渐多了，还总是梦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尸体、大战，甚至是亡魂想要与她说话，原本她已经可以依靠自身的定力杀死梦魇中的怪物自行醒来，但是在此地又不得不念诵王道婆赠与她的经文才能醒来。

她一方面舍不得此地的灵气，另一面随着梦魇越来越深，不得不探寻此地的真相，这是在她感悟水之道初成之后才下定的决心。

在幽深的潭底，在孟芜的操控之下水开始往四周涌去，出现了一个无水的气泡，她进入其中，一脚踩进过膝的淤泥之中，孟芜闭目，上方的潭水忽然生出无数双手臂，将那淤泥带到水中，一时之间潭水变得极其浑浊，岸边的泰哥也在岸边来回踱步。

孟芜方才脚下踩到了硬物，她还以为是石头，但随着淤泥被挖空，孟芜看到的是无数的根系，将一物牢牢包裹在其中，而这根系就是整片黑竹林的地下根茎。

孟芜幼时就听闻高大的竹子并不是树木，而是属于草，偌大的竹林可能都是地底同一个根茎上生出的，孟芜这才意识到，这黑竹林似乎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么简单。

她原以为黑竹林只是倚靠潭水流出去的溪流的灵气存活，并不需要耗费太多的灵气，但眼前的场景才让她意识到，并非如此，在她看不见的地底下，竹子的根系直接把控了此地的灵气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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