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
层峦矗嶂,气势磅礴。
大小七十二峰,逶迤千里。
鹰爪门总舵雄踞衡山最高峰祝副峰峰顶,危崖壁立,怪石磷立。终日云雾缭绕,不时山风掠过,云开雾散,但见古树虬枝,奇花异草满布山峰。端的如龙盘虎踞,威损八方。
宽敞的客厅之内,威势凛然,端的令人肃然起敬。永盛镖局总镖头陆运兴和大弟子于雄一行默言相坐。他们被侠名震天的胡醉大侠硬逼着走这趟镖,心中愁苦,脸上神色漠然,均扭头望着窗外群山,尽是回避着客厅正中那晦气的“重镖”。
——那骇然是一具黑色的棺材!
鹰爪门第三代弟子中人品武功俱为超群的青衣秀士许聪,已暗中吩咐兄弟们团团围住大厅。此时山风掠过,人人神色凛然。众人手握兵器,一言不及。
“噔噔噔”,一令身高八尺有余,臂长达膝,双掌大得惊人的巨汉走进客厅。来人正是鹰爪门掌门人无敌神掌楚通的大弟子雷同,江湖人称巨灵掌。
一见棺材,巨灵掌雷同虎目暴露精光,直射总镖头陈运兴。
陈运兴率众弟子起身相迎,陈运兴抱拳作礼,满头银发根根直立,他虽年愈七旬,当年雄风犹存。
巨灵掌心中惊疑,面上却不动声色,两只巨掌报拳还礼,道:“不知陈老英雄驾到,有失远迎,万有恕罪。”
陈运兴正色道:“雷大侠言重了,老朽如何敢当!”
巨灵掌道:“陈总镖头诗坐。众位请坐。”
“多谢!”
众人落座。
巨灵掌道:“不知陈总镖头远来何事?”
陈运兴黯然道:“在下受千杯不醉胡醉胡大侠重托,保镖前来贵山。”
“胡大侠所托?却不知——?”
陈运兴点点头,指了指摆在大厅中央的黑棺。
巨灵掌不露声色地点点头:“如此多谢陈总镖头和贵局众兄弟了。”
陈运兴道:“不敢当。”
巨灵掌雷同略一沉吟,道:“众位一路风尘,暂且住下,家师不巧外出,便由小弟作东,略备薄酒,在敝山盘桓几日如何?”
“多谢雷大侠盛情,在下镖局中尚有俗事,如无其它吩咐,我等告辞了。”
巨灵掌见他辞意甚坚,不再挽留,一招手,一名师侄手托木盘走近。
盘上盖了一红绸。
巨灵掌道:“区区微礼,不成敬意,权充贵门兄弟酒资。”
陈运兴抱拳道:“酬金胡大侠已付。雷大侠义薄云天,在下心领了,告辞!”
言罢转身便走,余人跟出。
巨灵掌起身送客。
少顷,巨灵掌踱回大厅,见先前一言不发的二师弟,青衣秀士许聪正背负双手仔细观察那具棺材。
午后的阳光溜进客厅,静静照在黑色棺材上,隐隐透出些诡异的肃穆萧杀之气。
巨灵掌道:“师弟可看出有何蹊跷?”
青衣秀士许聪黯然摇头道:“胡大侠与咱们小师弟交厚,许是跟咱们开个玩笑也未可知,咱们打开一看便知。”
四名师侄拿来工具,小心撬开棺材。
雷同许聪抢上一步,往棺材中看去,只见棺内覆一白布,不知布下是何物事。
布上却有一张书简。
书简上布满蝇头小字。
“楚通身为一派掌门,却卖身投靠黄龙会,甘当走狗,为虎作怅,本人不止一次救助于他,可他执迷不悟,甘与天下英雄为敌,罪在不赦,死有余辜。本人只得取其狗命,杀一做百,以儆效尤——千杯不醉谨启!”
雷生许聪阅罢书简心头狂震,作声不得。
阴风吹过,凛冽惨人。
良久,许聪址着胆子揭开白布,但见——
棺中骇然躺着鹰爪门掌门人无敌神掌楚通的尸身!血污满面,银发戟张,怒目圆睁!
一股尸腐味从棺中散发出来,飘荡在阴森的大厅之中,蓦地一股山风吹过,转息间便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
大厅里鸦雀无声,良久,只见巨灵掌和许聪怆然跪下,脸上肌肉搐动,浑身颤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厅中一片死寂,四名师侄惊恐地跪在两位师叔身后,惊惶失措。
良久。
雷同嘴唇懦动,半晌吐出一字:“师……”话音未绝,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人已昏死过去,右手掌牢牢抓住棺材,手指竟嵌入棺木,鲜血淋漓!巨大的手掌青筋暴起,颤动不已!
青衣秀士许聪脸色苍白,转瞬也昏厥过去!
四名师侄大惊,二人慌乱救治师叔,另二人步态踉跄地奔出大厅报警。一时间,祝融峰山巅警声大作,众门下急朝总堂狂奔。
二人被师侄救醒,木然相望,张了张嘴,竟发声不得,想起对自己恩同再造的师父,不由抱头大哭,哭声暗哑欲裂,呜咽之声悲怆欲绝。
众人不问便知,鹰爪门已突遭灭师惨变,均是悲泣失声。
祝融峰顶,顿时恸声大作。
一师侄泣不成声地道:“师侄斗胆请二位师叔节哀,此时,报仇事大,请……”
二人闻言,呜咽之声嘎然而止。面色悲愤,相视良久。
雷同双目赤红,嗓音嘶哑地道:“不杀此人面兽心的奸人,老子誓不为人!”
青衣秀士道:“师兄息怒,此贼武功深不可测,须防他闯上山来,还请设防为是。”
雷同恨道:“不用。正怕奸人不来,传下号令,鹰爪门下全部撤回总堂为师父守灵。”
青衣秀士一想也对,全部搬回,不设关卡,如贼子过来,众门下齐上,或许可以一搏。想起胡醉武功,许聪心下惨然,心知唯一死以谢师恩而已。
灵堂。
正中安放无敌神掌楚通灵牌。
阴风掠过,烛光摇曳,纸幡幌动。
巨灵掌已经枯坐七日七夜,眼眶深陷,双目赤红。滴水未进,巨大的身躯犹如一架愤怒和仇恨的火山,呆望着师父灵牌,任穿堂阴风掠动衣襟,浑不知觉。
鹰爪门上下扳麻戴孝,集于灵堂,神色肃然,满面悲怆激愤。
已午交泰时分,守灵已过头七。一阵夜风急掠灵堂而过,烛光狂摇,众人身影如鬼魅般投在墙上。
灵掌雷同独自呆坐,上前两步轻声唤道:“师兄,师兄。”
巨灵掌惊觉,转头望着师弟,嘴唇动了动,终于从干裂的喉间挤出两字,“师弟——”语声嘶哑,如枯木相擦,竟不似人声。
青衣秀士平时最与师兄亲近,见状不由急苦,当下强压泪水,悲怆地道:“师兄,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师父他老人家的大仇,咱们纵是粉身碎骨,也定要舍命相报!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家可一无主,还望师兄节哀,担当起本门掌门之位,率兄弟们报此血海探仇,以极成父他老人家九泉之灵。”
巨灵掌似未反应过来,仍呆呆望着许聪。
许聪心中发急,道:“师兄——!”
巨灵掌脸色惨然,嘶声说道:“师父尸骨未寒,我岂能做这掌门!”
许聪道:“报仇之事非一日可就。若本门无主,各自为阵,师父大仇又如何能报,师兄。为本门大计,你就……?”
雷同悲声道:“大哥无才无德,怎敢亵渎恩师尊位,二弟休要再提!”
许聪道:“谁不知大哥神勇正直,浩然正气。休要过谦,请受小弟一拜了”。
言罢就要跪下,雷同大急道:“师弟请慢!”伸手扶起许聪,正色道:“师弟,本门第一要务,便是报师尊血仇。不是师兄长他人志气,甘灭自己威风。胡醉那厮虽欺世盗名,若以功夫相较,纵是本门倾巢而出,也非胡醉之敌。将来为师尊报仇之事,当若落在咱们小师弟身上。小师弟人品武功均在咱们之上,若由他任掌门,当使本门发扬光大。众同门既尊称我雷同一声师兄,那现在就且听我一句话,将来无论谁诛灭了胡醉那奸獠,本门上下便认他为掌门!”
许聪沉吟道:“大师兄言之坦荡,师弟我自无异议,只是小师弟他浪迹天涯,半年踪影不见,一时岂能找到。然报仇之事又迫在眉睫,依小弟之见,就请大哥暂摄掌门之职,待找到小师弟,抑或本门中有哪位兄弟亲手诛灭了胡醉那凶獠,届时再立掌门,师兄看如此可好?”
雷同惶惑不安地道:“师弟聪明过人,若由你暂摄……”
青衣秀土许聪打断他的话悚然道:“大哥如此推辞,小弟一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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