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略一沉思,道:“你顺便问问师兄,看他是否要搬过来同住。如今龙驭清的意图昭然若揭,倘若师兄能来相助,便多了几分力量。”华瑄拍一下手,笑道:“好呀,向师兄也过来,更不怕那些恶人了。”
当下华瑄骑了一匹快马,出了京城,前往赵婉雁在野外住的小屋。一路马蹄哒哒,到了屋前,她翻身下马,叫道:“慕容姐姐!赵姐姐!”
过得一会儿,赵婉雁出来开门,微笑道:“华姑娘,今天来得好早啊。”华瑄嘻嘻地笑,道:“今天不一样嘛。”说着一看赵婉雁,见她容光焕发,脸上的笑容似乎收也收不住,显是心情奇佳,当下问道:“赵姐姐,向师兄回来了没啊”
赵婉雁道:“还没有。”华瑄笑道:“啊,向师兄还没回来,你就这么高兴,要是回来了……”说着突然半途打住,一时倒想不出如何形容,便道:“那一定更高兴了!”
赵婉雁略感害羞,脸上露出靦腆的微笑,道:“向大哥回来,我当然高兴啦。华姑娘,先进来里面吧。”说罢,带着华瑄进了屋子。小慕容迎上前来,笑道:“哎呀,只有华家妹子一个人来,没有向公子么”赵婉雁一听,脸颊更增羞红,道:“怎么啦,你们一个个都来取笑我我可没有对不起你们啊。”小慕容笑道:“哪儿的话,怎么是取笑呢我们可是真心真意,帮你盼着你的向大哥回来呀。”
赵婉雁红着脸走到一旁,不跟她们说话。小慕容笑道:“喂,喂,怎么跑啦妹子,你瞧一下,赵姑娘是不是生气了”华瑄歪着身子去看赵婉雁脸色,登时笑道:“哪有生气啊,赵姐姐偷偷在笑呢!”赵婉雁更加羞了,急急忙忙地跑回房里,关上了门,还听到小慕容和华瑄愉快的笑声。
她呼了口气,坐在床缘,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转头往旁边的小白虎拍拍手,轻声道:“宝宝,来。”小白虎原本卧在地上,这时立刻站了起来,爬shangchuang去。赵婉雁把牠抱在怀里,柔声道:“宝宝,向大哥出去这么久,你想不想他”
小白虎叫了一声。赵婉雁微笑道:“向大哥快要回来了哦。”小白虎又叫了一声。
赵婉雁轻轻抚m牠的皮毛,心里满怀期待,心道:“向大哥,早一点……早一点回来吧……”
时辰慢慢过去,湛蓝的天空,逐渐变成了一片橘红,晚霞满天。
三个姑娘在小屋中等着,都不禁有点茫然起来。华瑄见赵婉雁凝望窗外,神情虽然平静,却藏不住焦急期盼的气氛。她轻轻拉了拉小慕容的衣袖,低声道:
“慕容姐姐,我看好像不太妙。”小慕容望了望赵婉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耸耸肩膀。
再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朦胧,夕阳也将要落下山头。赵婉雁忽道:“慕容姑娘,你先回京城好了。”小慕容一怔,道:“我先回去”赵婉雁点点头,道:“本来今天就是华姑娘留下来嘛。天要黑了,你如果不赶快动身,会来不及进城的。”小慕容搔搔脸颊,道:“这是没错,可……可是……”朝华瑄望了一眼,显得有些为难。
赵婉雁微笑道:“没关系的,向大哥今天怕是有事耽搁了,华姑娘可能也回不去啦。慕容姑娘,你先回去好了,我……我不要紧的。”她口中这么说,可是声调中的落寞之意,华瑄和小慕容却都听了出来。小慕容虽然聪明,此时也无法可想,只得道:“好罢,那我先走啦。妹子,你陪着赵姑娘哦。”
小慕容乘上华瑄骑来的马,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华瑄目送小慕容离开,回头望着赵婉雁,嗯了几声,低声道:“向师兄可能没弄清日子啦,这……说是说一个月,可是也很难算得刚刚好嘛,就是用手指数,也常常会多一天、少一天的……呃……赵姐姐,你……你就……呃、呃……”
赵婉雁轻轻举手,微笑道:“华姑娘,我没事的。”说着关上窗子,道:“你来帮我一下好不好该做点菜了。”华瑄连忙道:“啊,好!”
两女弄了些简单的饭菜,自行用了。这时早已入夜,赵婉雁点了烛光,望着那时明时暗的烛火,呆呆地发楞起来。
直至三更半夜,忽听淅沥声响,渐响渐密,下起了雨。过了不久,小雨成了大雨,屋顶上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
赵婉雁坐在桌前,脸上并无倦容,华瑄听着雨点答答,却已经眼皮沉重,昏昏欲睡起来。本来华瑄身怀上乘武功,绝不会比赵婉雁容易困倦,但是处在这尴尬之极的气氛下,却是令她疲累不已,忍不住道:“赵姐姐,你还不睡么”赵婉雁轻声道:“你先睡吧,我不累。”
华瑄叹了口气,道:“赵姐姐,不要等了啦,也许向师兄算错日子……”赵婉雁微笑道:“我知道的。华姑娘,你睡吧,我真的不累,也睡不着。”华瑄见她执意如此,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先进房去。
赵婉雁见华瑄进去睡了,便即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门边。夜幕低垂,大雨滂沱,黑沉沉的夜色之中,旷野惟闻雨声,一个人影也没有。霎时之间,赵婉雁忽觉双颊湿凉,只道是雨水洒落,用手一m,才发觉是自己的泪水,滴滴溜溜地从眼眶滑了下来。她轻轻颤了颤肩,微带呜咽,轻声道:“向大哥……你在哪里”
同样在倾盆大雨之下,一处荒僻的山岗中,向扬站在十数棵断裂的树木间,全身早被雨水打湿,剧烈喘气,衣襟前一片鲜红。
在这一个月里,他费尽心思,钻研寰宇神通,修练九通雷掌,功力究竟有没有进步,却连他自己也不能肯定,唯一确定的,却是内伤又加剧了。
向扬大口喘气,竭力平复内息,心里懊丧不已,暗道:“没有用,这么修练下去,功力只怕还要退步。今天……已经过了多少天了”
日复一日的修练中,向扬已经算不清到底离开赵婉雁几天了。他抬头望着天空,雨点打在他的脸上,令他觉得有点冷意。向扬长长叹了口气,心道:“师弟的武功,应该又进步了罢。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果然……总有一天,我会比不过他的。”
他想着龙驭清的话,一想再想,只觉脑中一团混乱,忍不住放声大叫,一掌往旁边的松树打去。“喀啦”一声,又有一株青松倒下,地上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向扬一掌击出,顿觉x口剧痛,不禁按紧心口,沉声喘气。忽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向兄,你到底在做什么”
向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撑着纸伞,远远站在一旁,伞上雨点答啦答啦地响。黑夜大雨之中,向扬看不清她容貌,只凭声音分辨,说道:“是石姑娘”
那女子微笑道:“是。”这持伞的女子,却是巾帼庄大庄主石娘子。
向扬呼吸略定,道:“石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石娘子道:“这儿离巾帼庄没多远,我不能来这走走么向兄,你又来这儿做什么”向扬道:“没什么,练练功夫。”石娘子微笑道:“连着这么多日子,练功练到呕血还不停止,就不能说没什么了。”向扬默然不语,迳自在雨中走开。
石娘子跟在后面,叫道:“向兄,留步!”向扬回过头来,静静地道:“石姑娘有何指教”石娘子向他凝视一阵,微微一笑,道:“向兄一个人练功,似乎相当不悦。我可以请教几招吗”
向扬转身面对石娘子,道:“石姑娘,你盯住我几天了”石娘子道:“包括今天,一共六天。”向扬一听,忽生怒气,叫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石娘子道:“不敢,向兄不是在练功么,又有什么笑话可看”向扬一听,顿时哑然,过了一会儿,才道:“石姑娘有意讨教,在下奉陪。”石娘子微笑道:“那么得罪了,请赐教。”素手一摆,将纸伞收了起来,大雨淋在她身上,很快便将她全身上下打湿。
【一百八十三】
向扬更不打话,单掌朝天,雨点不住打在他掌心。上身微仰,九转玄功内息略一流转,旋即猱身攻上,右掌虚揽,掌力吞吐不定,犹如星芒闪烁,令人不易捉m。
石娘子嗯了一声,脚步错动,不与向扬掌势交锋,身子朝左侧开,说道:“向兄,这不是‘九通雷掌’罢”向扬默不作声,聚j会神,一瞬间连拍七掌,有轻有重,劲力甚为玄妙。这是‘寰宇神通’中的变化,向扬并未修练大成,石娘子眼光犀利,双掌连环劈出,掌法快捷爽脆,竟然招招佔得先机,把向扬的攻势完全逼退回去。只听“啪”地一声轻响,石娘子已一掌按住向扬x膛。
向扬脸色微变,站立不动。石娘子撤了掌,道:“向兄,认真点罢。”
向扬深深呼吸几下,道:“算了,不打了。”石娘子道:“怎么了向兄练功过久,太累了么”向扬不答,走到一旁树下。浓荫遮挡不少豪雨,但雨水依然从枝哉地闲步离开,心里却无法就此释怀。放眼望去,旌旗飞扬,兵将往来,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莫名沉重的压迫感,令他不自觉想:“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这一仗征战之地,仅在京城之外,只怕也有许多人要不得归还了。唉,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他扶了扶腰间佩剑,心想:“我要是死了,紫缘、师妹、小茵,她们要怎么办先不说别的,单单为了她们,这一战就非胜不可。”
“刷”地一声,文渊拔剑出鞘,左手二指捏剑诀,右手挺剑一喝,骊龙剑银光抖擞,白刃不动,锋芒遥指南天长空,若凝若滞,若飘若悬,架式一亮,已是名家气度。
“指南剑”一经起手,文渊随即沉气敛劲,微微阖目,陡然间回身收剑,一收之余,旋即暴起突出,脚步随上,一道笔直剑芒回递六尺,剑风嗡然而响。一旁兵士闻声望来,但见白芒如雪,动静如螭龙翻腾,不可捉m,无不咋舌惊叹。
“指南剑”之后,文渊毫不懈怠,剑法再变。先练“潇湘水云”,再练“八极游”,身形进退之际,“御风行”、“蝶梦游”、“鹤舞洞天”、“岳阳三醉”等高妙身法,一一融会显露,同时左手忽拳忽掌,忽指忽爪,连连变化“黄云秋塞”、“渔樵问答”、“风雷引”、“泛沧浪”,与剑招互收相辅相成之效,更是妙招迭出。
旁人看得接应不暇,目瞪口呆,文渊却全不知觉,凝神致志,将生平所学一一施展开来,千千万万的招式流转脑海,如同走马灯般连绵不绝。此时他心里所想,只有将自身武功竭尽所能地发挥j进,战场之上,碰见的是寻常兵士也好,绝顶高手也罢,无论如何,不能有半点松懈,务必全力以赴。
所为目标,有三个:紫缘、小慕容、还有华瑄。
深夜,京城之外,寂然无声。明朝官军人马虽众,但在于谦严令之下,人人自律,军规整肃,不闻丝毫杂沓之声。
京城于府之中,华瑄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紫缘坐在床边,轻轻拨弄琵琶,微响叮咚,闭着眼睛,默默祷祝。
文渊不放心紫缘出城观战,怕她受到波及,是以留在于府,等候消息,华瑄留下来陪她,心中却也挂念文渊和小慕容,怎么样也无法入睡。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声道:“紫缘姐姐,我睡不着。”紫缘睁开眼来,微笑道:“不睡不行,都这么晚了。来,我陪你睡吧。”她将琵琶放好,上了床,躺在华瑄身旁,轻轻握住华瑄一只手掌,柔声道:“瑄妹,别担心了。瓦剌军队一来,我们就登上城头去,看着他们平安回来,好不好”
华瑄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眼波轻轻颤抖,用力点了下头。
东方破晓,朝阳万丈光芒之下,金戈铁马漫山遍野而来。
瓦剌大军到了。也先挟持着太上皇,即为昔时的正统皇帝,率领塞外铁骑,以雷霆万钧之势袭向京城。
于谦下令关闭所有京城城门,身先士卒,于德胜门外亲自督阵。他发出号令,分派兵士在城外民房设伏,又调动数百骑兵,传下吩咐:“你们即刻前行,负责诱敌,一见到瓦剌军队,便即迅速折回,切记不可与之相斗。”
众骑兵领命而去。
文渊和小慕容在于谦身旁护卫,以防有变。两人不约而同,都悄悄望了望于谦,但见他神态宁定,既无自信满满,亦无危惧不定。
过了半个时辰,远方的天空,渐渐升起了阵阵烟沙。尘土高扬,如起乌云,接着隆隆隆、隆隆隆,大地回响闷雷,遥远的震撼一波又一波地传来。
于谦猛地大喝:“众军戒备!”
明军刀枪森然,严阵以待。
蓦然间巨声纷起,声动天地,京城远方的民宅,瓦剌军队与埋伏的明军,已开始剧烈廝杀。前去诱敌的骑兵远远归来,当头将领策马来到阵前,大声回报:“大人,也先军队前锋已中埋伏,但是当先几名大将,非常勇猛,恐怕拦不住。”
文渊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于大人,瓦剌阵中颇有高手,让晚生去对付。”
小慕容叫道:“我也去!”文渊一摇手,道:“不,你保护于大人。”话声一了,已然翻身上马。
于谦道:“文公子,敌军势大,不可大意。”文渊点头应道:“晚生知道,多谢。”叱吒一声,纵马离阵而去。
狂风飞沙,迎面扑来,挟带着血腥的杀气。城外的居民早已撤走,或是被掠杀殆尽。明军隐藏民房暗处,倚仗地利,以火箭器械奇袭,瓦剌军队猝不及防,一时阵脚大乱。但是瓦剌军前仆后继,后继骑兵疾风迅雷般冲到,明军已不能单凭奇袭,开始了正面交锋,大街小巷,全成了两军血战的修罗场。文渊纵马冲入战阵,立有两名敌将围上前来。文渊喝道:“去!”拔剑、挥剑、收剑,剑仅三尺,本来不利战阵,但在文渊手上,竟胜过对方的长枪大戟,划过两将咽喉,轻易了结。
一名满腮鬍鬚的大将来到文渊骑前,喝道:“哪里来的小畜生!”呼地一声,一柄大斧照文渊面门砍来。文渊剑刃平搭斧面,借力使力,随手一卸,那大将身不由己,被他手里的沉重傢伙拉得向左倒去,一栽下马,便给明军火箭s死。
文渊连败三将,轻描淡写,瓦剌军队见者哗然,声势顿弱。猛地雷霆也似地一声爆喝,一名络腮鬍大汉纵马窜到,睁一双铜铃大眼,持一柄镔铁长枪,一阵暴风般袭卷而来,明军士兵无人能挡。甫近文渊,便是一枪刺来。
这一下电光石火,快只瞬息,文渊挥剑格开,只觉来人臂力奇猛,枪上劲道沉重异常,并非内家功劲,但是与莽夫蛮打,又有不同,实是外家功夫练到了极深之处,劲力自有奥妙。
文渊喝一声采,叫道:“好本事!在下文渊,阁下何人”那大将c着汉语叫道:“我是瓦剌先锋赛坡!你们明朝的皇帝,便是我擒到手来!”
文渊笑道:“错了,错了,乃是‘手到擒来’!赛坡将军,你捉了我们明朝皇帝,这会儿换我来捉你,小心了!”说着仗剑上前,连刺三剑。赛坡长枪抖动,一一挡开,登时感到文渊“九转玄功”内劲震荡,大叫:“中土小子,看不出来,真好力气!”三剑化开,立即反击三枪。文渊以硬碰硬,骊龙剑满贯内劲,也是连格三枪,两人兵刃相碰,响声嗡嗡不绝,劲风四溢。
可就在这兵刃之声萦绕之际,乱军之中,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惊叫,其声惊惶,煞是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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