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是你回来了吗」杨淮雨听到声响,在屋里喊著。
柳紫铃赶紧梳笼头发,尽量表现得从容,缓步走进屋内。
当她一开门时,见到空荡荡的房间,正在惊疑之时,甫一转身,杨淮雨一双温暖的大掌,自她身後环上她的腰际。
「啊!夫……杨大哥。」她惊慌的叫了出声,本想唤他夫君的,可是又想想已经快要做不成夫妻了,所以便改口唤他杨大哥,就像初次见面时的那样。
一把剑,惊扰了她澄静无波的心湖。
如今,惊扰了她的则是无情的江湖风浪。
「怎麽了,怎麽这麽狼狈你该不会是昨个儿晚上出去,现在才回来吧」眼尖的杨淮雨,看到她裙幅上的血迹,担心的皱了皱眉。
「啊!我昨天晚上睡不著,出去走一走。遇到几个匪徒,不过现在没事了。」她定了定神,不慌不忙的编了个谎。也多亏了她在天蝶盟时的训练,每天都得应付那几个堂主,所以临场反应十分敏捷。
「这世道不太平,以後还是小心点的好,晚上就别出去了。」杨淮雨扶她坐在椅子上,到了杯茶给递给她。温柔的眼神,让她无法抗拒。
她该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吗告诉他这一切由始至终都是一场骗局,如果他想活命的话……他还能活命吗朱武已经下了生死帖,就算拼了她x命不要,又能挽得回甚麽呢
「你怎麽了,铃儿。你似乎有心事,告诉我好吗」杨淮雨在她面前蹲下,捧起她一双白晰的手,关心的问著。
「杨大哥,如果有一天,我必须亲手杀了你,你会恨我吗」她小心翼翼的问著,深怕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哈、哈、哈,你这小脑袋瓜里在想些甚麽啊!你怎麽可能会杀我呢再说,凭你的武功也杀不了我啊!」杨淮雨以为她是在说笑,以食指清点了她前额一下,朗声大笑著。
「是啊!」她小声的回答。如果她只是柳紫铃的话,当然杀不了,杨淮雨还不知道,她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对了,过两天我想回柳府去看看,昨天李县令送我一g千年雪蔘,我想拿回去孝敬岳父大人。」杨淮雨拿起桌上的一个小盒子,打开给她瞧,里面果真装得一条百年难得一件的雪蔘。
这是巧合吗还是天意此时的她除了点头答应之外,又还能如何呢只能在心中默默期盼,能有奇迹的出现。
红楼隔雨相望冷〈7〉
月,已悄悄的升上夜空。
连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杨淮雨累得在马车里小睡了一会儿,方才一阵颠簸,他才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瞧了一眼身边的柳紫铃。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晚,她看起来格外不安。
她一直靠著窗外,表面上是在欣赏沿途的景致,而她那双澄彻的眼眸下,不知在思考著甚麽
这两天她似乎格外的心神不宁。
杨淮雨一直在忙著药铺的生意,竟然忽略了她的情绪,直到方才,他才愕然察觉到。
她……似乎心事重重。
「铃儿,你不睡一会吗」杨淮雨把脸轻轻凑过去,看著她雪白的脸庞,轻声问著。
「没关系,我不累。」她只是摇摇头,瞄了他一眼後,又望向窗外。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吧!自从离开柳府,到外地去开药铺,也已经快过了一年。刚好这几天要到京城采买些药材,所以才决定顺道去探望她的父亲—柳初岚。
看起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可是她却觉得心好乱,好乱好乱。彷佛有千般丝线紧紧纠缠著一起,连她自己也找不出恰当的形容词,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你是不是有甚麽心事」他决定直接了当地问她。跟她成亲也有一段日子了,却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柳紫铃回过头,望著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忽然热泪盈框,模糊了她的视线。
「怎麽了有事的话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杨淮雨这才觉得,虽然他彼此是这麽靠近,可是心的距离却如同相隔天涯海角。
「有些话就算说了,也无法改变甚麽杨大哥,不管以後发生何事我对你的心意,都是真的。」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声音哽咽了起来。
就在杨淮雨还想继续追问下去时,马车突然猛烈一晃,杨淮雨连忙抱紧柳紫铃,不让她受到强烈的撞击而受伤。
「怎麽回事」杨淮雨连忙向驾车的车夫问道。
「姑爷,不好了,前面好像失火了,好像是从柳府的方向传来的。」车夫一边稳住受惊的马儿,一边惊慌的回答。他们已经很靠近柳府了,就只差几尺的距离,杨淮雨连忙下了车,看到前方火光窜天。
他赶忙从车上拿了佩剑,要到前头去看看情况,这时柳紫铃突然捉住他的手说:「杨大哥,你快驾车走吧!」
「铃儿,你在说些甚麽柳府失火了,我怎能走呢,至少也得去看看情况,也许爹亲还在屋子里。」他所言的爹亲,自然是指他的岳父柳初岚。
「快走!」她没来由的大喊一声,连忙跳下车,调转车头,使劲的往马屁股踢了一脚。正当受惊的马儿,扬起前脚要往前冲时,一抹身影跃至马车的面前,还没看得清来人的动作,马儿就当场身首分离了。
柳紫铃认出来人是朱武,心中一沈,最不希望的是情竟然发生了。
跟著朱武来的,约莫有七、八个人左右,手里没拿兵器。手指上夹的乃是阎浮门独门暗器,飞镖九连环。
「来者何人」杨淮雨心知来者不善,连忙跳下马车,顺势抽出无名剑。心系柳紫铃安危。
那名车夫也被那人一并斩杀了,他的剑上沾著鲜血。
「别过来,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朱武一把将站在马车旁的柳紫铃扯了过来,将手上长剑抵著她的脖子。他知道此时能威胁得了杨淮雨的的,也就只有柳紫铃了。只有如此才能让他心慌意乱,失了方寸。
「铃儿!」杨淮雨来不及思索,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怒火油然而生,想要冲向前去跟那人拼命,可是又顾忌落在他手上的柳紫铃,正在踌躇犹豫之间。
随後的七、八人,已将他团团围住,整齐画一的将九连环朝杨淮雨s去,镖镖瞄准他全身要x,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九连环,又名逼命阎罗。招招致命,见血封喉。
杨淮雨纵然武功盖世,可是要在这麽近的距离,准确的挥剑挡下所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暗器,即使是剑神在世,恐怕也力不从心。
他使出绝招,游龙斩八方,剑气四散,虽然挡下大部分的暗器,但仍有两、三枚漏之鱼,不偏不倚的s中他左手臂、右膝、右手腕的要x。鲜血刹时不断的流出。
「杨大哥。」柳紫铃看得是心焦如焚,不禁大声喊叫出来,泪水早已湿透衣襟,可是她却救不得。
朱武突然放开她,放下抵住她咽喉的长剑,反手朝受了重伤的杨淮雨刺去,这一剑,是对准他的心窝。
「不—要—」柳紫铃大喊一声,甚麽也不顾的,朝杨淮雨冲去,转身替他挡了这一剑。
那人一见情况不对,虽然收了三分剑势,剑尖依然刺入了她的左肩。
「铃儿。」杨淮雨心痛如绞的大声喊著她的名字,紧紧抱著伤口不断出血的她。
「杨大哥,你快走。」
朱武眼看这是大好时机,反手又s出九枚连环飞镖,这次使镖手法与之前大不相同,飞镖互相交叉朝目标急速s去,杨淮雨虽然挥剑急挡,无奈体力迅速流失,只得放开柳紫铃,一边後退、一边闪著飞镖。
这些飞镖在空中交叉盘旋,将他逼到身後断崖,朱武眼看他进退无门,又补上两枚,他冷不防地左肩中了一镖,脚下一踩空,随即坠落山崖。
「杨大哥!」柳紫铃不顾自己的伤势,飞奔到山崖边,本欲也随之跳下去,却被朱武伸手拦住:「三妹,你知道你自己在做甚麽吗」
他恶狠狠的瞪著她,难道她真的爱上这小子了,又不是不知道,杨淮雨乃是阎浮门必杀之人,她居然对他动了真情
「二哥,劝他远离江湖也就是了,你又何必赶尽杀绝」柳紫铃再也忍不住了,朝他大吼过去。
「当年他们杨家就是被咱们阎浮门给灭的,难道还要留著他一条x命,找咱们复仇不成」朱武不想再隐瞒她,索x说出事实的真相,当年的灭门血案,她以为当杨淮雨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他还会与她这个仇人的女儿继续在一起吗
「甚麽原来……如此。」柳紫铃像被人从脑杓狠很揍了一拳般,无力的跪了下来将脸埋在双手里,自始至终,老天都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所爱的人,竟与朱家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雨,纷纷的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打在她的身上。
让她想起时常唱著那首曲子: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红楼隔雨相望冷〈8〉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柳紫铃眨了眨疲惫的双眼,缓缓的醒了过来,环顾四周摆设,自己正躺在一间乾净整洁的卧室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认出这是她小时候,在阎浮门所居住过的卧室,此时此刻,她又回到这个囚禁她的牢笼。
久远的记忆,对她而言并无太多的愉悦,尤其是自己的真正身世,竟是要她背叛自己所爱的人。
对她而言,爱情就像一朵昙花,只有一瞬间短暂的生命,随即而开,随即而凋。宿命,果真是不可违逆的麽也许,她已经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左肩的痛楚,使她忆起昨晚替他挡下那一剑所受的伤,伤口已经包扎过了,从包扎的方式来看,替他包扎伤口的人应该是学医的人,如果阎浮门替她延医诊治,这一点都不令人意外,毕竟,她是朱家的人。
就在她想挣扎著起身时,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名身穿白衣的中年妇人。她的行为举止看起来十分优雅,一袭洁白素净的连身衣裙,随风飞扬。头上虽然有几g白发,却也还称得上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她就是传说中残月剑的主人,白吹雪。
「你受了伤,快躺下。」她手里端著汤药,见到柳紫铃正揽衣推枕想要起身,赶忙快步上前劝阻。
「白姨,我又回来了」昨晚杨淮雨坠崖之後的事,她全不记得了。料想是悲愤过度,加上肩头捱了一剑失血过度晕厥了过去,应该是朱武将她送回此地。
「嗯。是你二哥送你回来的,一回来你就受伤昏迷,我请了大夫来瞧过。」白吹雪坐在床边,舀了一匙汤药,送到她的唇边。
「白姨,你知道我为何会受伤吗」她的嘴却没有动,反而伸手推开汤匙。
忆起昨晚令人撕心裂肺的场面,一滴清泪滑过她的脸颊,身体上的痛楚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知道,你二哥都跟我说了,白姨只问你一句,你爱他吗」白吹雪知道她有心结难解,再劝她吃药也是枉然,索x将汤药放在桌上,随即又坐回床边,爱怜的抚m她冰凉的前额。
打从她一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呵护,白吹雪一直都像母亲一般照顾著她,虽然她长期潜伏在天蝶盟,但每逢数个月,她们总会见一次面。白吹雪时常与她谈心,传授她剑法,甚至还把珍藏的残月剑给她使用,对柳紫铃而言,她就像母亲一样。
「我有爱人的资格麽对於二叔、对於二哥,我不过是他们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这话虽然是在赌气,不过却也是事实,也许自她出生以来,她的命运、她的未来都已被安排好了。
「凤儿,其实他们也不愿见你这般痛苦。当初,我不并不赞成将你送去天蝶盟,替代柳初岚之女的作法,不过你实在长得与柳家千金太像了。除了你,实在没有更好的人选,对你而言,也许并非一件坏事。」
柳紫铃本名为朱凤霓,因此白吹雪常唤她凤儿。
若非她们两人是如此相像,柳紫铃也不可能瞒天过海这麽多年,连柳初岚也丝毫没有察觉。也许是柳初岚长年在外奔波,很少回家与女儿团聚之故吧!以致於连自己的女儿因病过世的消息,都来不及传到他耳中,就被阎浮门卧底在天蝶盟的内应给封锁了。
「我现在真後悔,当初为何要把杨淮雨扯进来,都是我害了他。」若非她当初的一点私心,杨淮雨也许已经与翠娘成亲了,过著閒云野鹤的生活,又何至於此
「凤儿你也不要太过自责,杨淮雨一家当年被你二叔所灭,就算你二叔不追究,这件事迟早他也会知道的。到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江湖仇杀,白吹雪看得太多,虽然看不惯,但此中的是是非非,又有谁得说的清、看得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讨厌朱凤霓这个身份,为何我偏偏生在朱家」她捂住双耳,大声喊叫著,她不想听任何解释,只希望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由眼眶迸出。
「你哭吧!哭出来会好过些。」白吹雪温柔的上前,将她搂在怀里。
「白姨,我好恨我自己,好恨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以後我都不想再杀人了。」她伏在白吹雪怀里,放声大哭。
白吹雪轻轻拍著她的背,任她尽情发泄。
过了好一会,柳紫铃慢慢止住哭泣,缓缓抬起头来,拭乾泪水。
「不谈这些了,先把药给吃了,待会绣荷还要来看你呢!」白吹雪从桌上重新端起药碗,在药变凉之前,喂她饮下。
这次她没有拒绝,听到绣荷的消息让她惊讶的停止喝药:「二哥把她带回来了」
「是啊!说起来绣荷本来就是你的丫鬟,现在回来继续伺候你也没有甚麽不对。说起来,你二哥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白吹雪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她当然知道绣荷与她主仆情深,虽然她不是阎浮门的人,但是留下一个小丫鬟也并没有甚麽害处。
柳初岚可就没有这麽好运了,昨夜那场大火,恐怕已经送他归天了。斩草务必除g,是阎浮门处事宗旨。
「那就好了,总算还有一个活著的人。」她神情又黯淡了下来,这算是值得庆幸的吧!
「还有你最心爱的琵琶,我特别嘱咐绣荷,让她回去把琵琶给带了回来。你现在受伤虽不能弹,看著它心情也会好一些。」白吹雪最懂得她的心思,这琵琶,打小便是她珍爱之物。
「谢谢白姨。在阎浮门,就数你最疼我了。」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因为有白吹雪的呵护,让她在这人世中的痛苦得以减少一些。
记得小时候,曾看到一只黏在蛛上的蝴蝶,它拼命的挣扎,想挣脱蜘蛛丝,她觉得自己就像那只蝴蝶。
越是想挣扎,就越是摆脱不了。
也许……这就是江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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